第4章
沈清欢垂下眼帘,视线停在他的下颌处,大氅系带穿过修长的脖颈,黑色的真狐狸裘毛衬的喉结那小小的凸起更显凌厉。
她装傻,“不知皇叔此话何意?”
他睨着她,喉咙不紧不慢嗤出一声。
手腕被甩开,荡开的那一下,沈清欢的心也跟着紧了一扣。
他甩袖离去。
宽袍大袖里荡出的沉水香扑了一脸,熟悉的气息让沈清欢微微怔忡。
回首在看,他的背影已经远了。
心脏像是浸入硫酸里,又酸又痛。
“娘娘,清单上的东西都已备好了,可要尽早手术?”
有婢子上前来询问。
沈清欢回神,眸底的光渐渐聚拢,“准备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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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后。
将军夫人成功获救。
沈清欢聚精会神坚持这么久,已经是神倦体乏,由婢女引着,在将军府的厢房休息。
头一沾枕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要紧,她又魇到了。
梦中的谢鸠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质问,“这便是轻轻口中所说心中只有我?”
“轻轻,你该死!”
沈清欢痛不可遏!
她想要解释什么,呼吸却被重石压着,一个字都吐不出。
只有眼睫湿润,颤巍巍的看着他。
一阵长长的憋气之后,她剧烈喘息着拥被而起,昏暗的客房万籁俱寂,只有沉默和她做陪。
陡然,一道声音石破天惊,震的耳膜嗡嗡。
“醒了。”
她不敢置信扭头,身侧一道暗影贴着她斜倚在床榻,指尖把玩着什么。
“鸠、鸠郎?”
她磕磕巴巴,浓重的愧疚抓牢了心脏。
“轻轻,你不乖,惹怒本王于你有什么益处?”
“我…”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早在封后的圣旨下来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和谢鸠的路背道而驰。
她再也做不成谢鸠的轻轻了。
呼吸清浅不可闻,屏息等着他的惩处。
她阖上眼,引颈就戮。
“…你,杀了我吧。”
沈清欢怀着赴死的心,咬牙说出这句,蜷在身侧的莹白指尖死死的揪紧了床单。
“杀了你?”
谢鸠像听到什么笑话,手心一直把玩的东西蓦地出鞘,金属薄脆的撞击声入耳,下一秒,冰冷的刃贴上她的领口。
温凉的呼吸如风般洒落耳畔,他咬上她的耳珠,刃尖轻拢慢捻,掠过她每一寸曲线。
“尚且完璧?”
他的音声裹着难消的鄙薄,“既不怕死…”
“那便献身吧!”
刃落,裂帛声清晰响起…
胸口一凉,衣襟破成寸缕,她下意识揪住,仰起的水眸惊惶破碎。
“现在,在这里?”
她惊异,心像靠着筛子 ,细细密密的战栗连成片。
“不然呢?”
他吻上来,没给她任何撤退的余地。
沈清欢睫毛一颤,被迫承欢。
长时间手术让肌肉酸痛,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况且还没休息好,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他扣在后脑的修长骨节不满的揪了揪她散开的长发,松开了她。
沈清欢唇瓣被吻的殷红,眼底犹带未褪的水汽,迷蒙着的样子让谢鸠眯了眯眼阔。
“在我怀里失神,想着谢芜?”
这句质问让心揪起来。
沈清欢不敢惹怒他,伸手讨好的搂住他修长的脖颈,他大氅上的狐狸毛描摹着胳膊上的汗毛,还没开口就打了个寒战。
“我只是累了。”
不敢直视男人犀利的眸,掩耳盗铃般将脸贴上他胸膛。
揣度着示弱:
“这场手术 ,我做了一天一夜。”
倏然,下巴骤痛。
被迫对上一双漠然冰冷的眼。
“拉拢柱国将军干什么?”
“有吗?”
万千蚂蚁爬上脊柱,恐惧抓住心脏,全身细胞都在他犀利的目光下哆嗦起来。
装傻根本行不通。
她提了一口气,“一定要说吗?”
谢鸠不置可否。
眼底的锋芒却刀子一样凌迟着。
沈清欢蓦地放开手指上的系带,从他怀里离开,一点点挺直脊梁。
“我不想说。”
他眼底骤起的风暴让她心脏一紧,却还是麻着胆子,“总之,我这么做一定有我的道理。”
“如果仅仅是先帝遗旨压下来,你完全可以联络我,便是阻在你我之间千难万险,我都会一一清除。”
他的凌厉让她无所遁形。
睫毛一眨,剪水瞳眸泛起盈盈碎光,
“鸠郎,还记得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女子存活在世有诸多不易,如果可以谁不想安枕无忧,拉拢柱国将军不过是无奈之举。”
沈清欢眼珠一错不错,明明孱弱的风都能摧折,眸底的光却破了出来,
“若非我处于劣势,绝不会被先帝一纸遗旨拿捏,被迫嫁给谢芜。”
‘被迫’,这两个字,就像重锤砸落,将谢鸠建筑的高高的心防砸裂。
裂痕一道道攀爬,蔓延,皲碎。
谢鸠瞳仁颤动,恨意眼看就要消散,覆在下面的浓烈情愫跟着浮了出来。
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抚上她巴掌大的脸颊。
沈清欢愧疚心酸,忍不住覆上他的大掌,纤长睫毛颤抖,撩起的目光有软软的依恋。
“鸠郎,如今我的处境,不容我有任何退缩。”
“拉拢柱国将军对我有益,我就会去做,哪怕挡在我面前的人是你,也绝不会退缩。”
她勇敢的对上谢鸠。
“这是你告诉我的。”
“在情势不利的时候,永远要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你的教诲我片刻不敢忘,相信你也不会同我计较这些微的得失吧?”
她小心的伸出触角。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捏住她的下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拉拢柱国将军到底意欲何为,为你和皇帝的后嗣累积人脉?轻轻这个皇后当的还真是合格。”
浓浓的讥诮和试探让沈清欢的心瞬间悬到喉咙口。
她都示弱到这般地步,谢鸠居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猜忌多疑,果真是他。
“明知我嫁给皇帝不过是情非得已,鸠郎竟还说这样的话挤兑人,是生怕我不伤心吗?”
沈清欢咬牙,蓦地上前,主动攀勾上他的脖颈,将颤颤的唇印上他的。
谢鸠不动如山,任凭她吻,仿佛在验证她话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