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顾砚洀自从进了薛府,仰着脖子鼻孔看人。
不是嫌弃庭院太破旧,就是嫌弃茶水太难喝,最要命的是他还拉着薛宝嫦当众演起夫妻恩爱的把戏来膈应薛家人。
他也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些许,薛宝嫦在薛家并不受宠,后来跟着母亲迁去临城经商。
所以,故意在薛家宠着薛宝嫦,故意气薛家和那李铎。
对面的薛宝珠和李铎咬着银牙杠上了,也在那里大秀恩爱,两对小夫妻你来我往,明争暗斗,薛家众人饭没吃饱,恶心倒是没少受着。
薛宝嫦已经把自己彻底想象成一件麻木的工具人,无条件配合着旁边这位陷入“爱意”的癫狂美男子,鸡皮疙瘩掉一地也笑着演下去。
薛家一家子在那里饱受精神与肉体的摧残折磨,终于熬到宴席差不多到了尾声。
薛定萼与花氏连装都装不下去了,忙推说还有公务在身先一溜烟儿逃离此地,花氏也借口不胜酒力跟着一起逃了,只剩对面已经笑容僵硬的薛宝珠和李铎。
薛宝嫦憋着笑,顺势道:“夫君,我看天色不早,不如我们快些走吧,一会儿还要去看望母亲。”
“也好,那就走吧,改日再来!”顾砚洀挑眉,大声道。
薛家众人不由抖了抖,可别来了,祖宗!
薛宝嫦急着走,不想听薛宝珠跟她炫耀闲扯,拉着顾砚洀离了薛府。
马车里,两人十分默契,一左一右,中间隔了楚河汉界似的。
顾砚洀见薛宝嫦照常端着书看得津津有味,心情似乎一点儿都未受影响,不由脸色臭臭的。
虽然把薛家人恶心了一顿,这小女子难道不怕将来薛家人给她难堪吗?那薛侍郎和薛家族亲可是她背后的依仗呢!
他哪里知道薛宝嫦根本不在乎什么薛家,更不在乎什么娘家的依仗,她所在乎的只有母亲而已。
马车要往西城郊赶去临城,中间要纵穿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然后出西城门,往城外走。
这条街道,平日薛宝嫦也来回走了多趟,沿途的好几家铺子以及高门大宅,闭着眼她都能细数谁家对着谁家。
马车正行至一处最热闹的地方,憋了一路的顾砚洀突然开口道:“停车!停车!”
外面赶车的马夫耿大,听到主子的声音,立刻将马车停了下来。
顾砚洀弯腰从马车里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坐在后面空车里的绮蓝和绮云面面相觑,看着外面的顾砚洀走远,忙冲他大喊:“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还得赶一个半时辰的路才能到临城呢!”
前头的顾砚洀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本少爷不去了,要去你们自己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最大的青楼——欢意楼中。
坐在马背上的小厮大福小福也只好跟着走了。
这是临阵脱逃了?
薛宝嫦将书本放下,冲外说了声,“不必管他,走吧!”
一个半时辰后,薛宝嫦一行人到了临城别院——二度庄。
她的母亲早已在院门口翘首以盼了。
见到薛宝嫦着珍珠花冠和华美的裙衫从马车上下来,小脸与往日那般俏丽明艳,并无黯淡颓色,薛母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是没有受什么委屈的。
薛宝嫦前世总忧伤母亲早亡,这世能再看到母亲康健地站在那里,不由眼圈泛红,这是老天给予她重生最好的礼物。
抛开活了两辈子的岁月和稳重,她此时真如活泼开朗的少女一般,伸着双臂,乳燕投林般扎进母亲温暖馨香的怀抱。
“娘,女儿回来看您啦!”
“都成婚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叫世子看了笑话。”薛母慈爱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眼睛弯弯地又看向马车方向,“世子呢?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吗?”
薛母最疼爱自己这个女儿,从小聪慧懂事,从不需要她来操心,反而是小小年纪极其稳重,经常担心她这个母亲,嘱咐这个,惦记那个,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宝嫦才是母亲呢。
薛宝嫦站直身子,听母亲这般问,脸上笑容不变。
“世子他本要一起来看望您,回来的半路有一些急事需要处理,临时离开了,还希望娘不要责怪他呀。”
一番话说得委婉体贴,根本看不出她与顾砚洀之间有隔阂。
身后的丫鬟绮蓝和绮云也只能将怨气憋在肚子里。
知女莫若母,薛母经商数载,也算是阅历深厚,她这个女儿若是不想说,她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的,但是扫见她那急性子的丫鬟绮蓝,脸上一瞬即逝的怨念,她心底有数了。
压下担忧,迎着女儿往屋里去。
进了屋,薛宝嫦让人把婆母金夫人送的回门礼一一堆满了屋子。
都是珍贵的药材补品,昂贵的绫罗绸缎,首饰配饰等等,薛母见此,就知道金夫人待女儿不错。
薛母一早就亲自下厨房给她准备了爱吃的饭菜,母女俩其乐融融。
靖国公府这边可是暴风骤雨前的宁静了。
不知是哪位达官显贵家的子弟在欢意楼看到了本该陪着夫人回门的顾砚洀,就跟自家老子当笑话一般说了。
靖国公在宫门口得知此事,看着同僚那戏谑的眼神,差点儿没气得背过气去。
“逆子,混账!”
等薛宝嫦回到国公府,去给婆母请安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场闹剧。
靖国公正命人将本该在欢意楼的顾砚洀按在板凳上,执行家法。
那粗粝的鞭子虎虎生风,狠狠抽在顾砚洀的腰背臀。
这家伙倒也十分硬气,被打得皮开肉绽,愣是没有喊一声疼和求饶。
金夫人虽然心疼儿子,可她深知夫君的脾气,越劝火越大,只能看着干着急,看到薛宝嫦来请安,眼睛一亮。
薛宝嫦接受到她那乞求的眼神,忙上前给国公爷请安,顺带求情,言明顾砚洀是陪她去了薛家的,后来是她觉得路程遥远,才没让他跟着去临城看望母亲。
国公爷岂会不知薛宝嫦的用心,不过是给他们父子俩一个台阶。
按理说,薛母才是正经救了他父亲,老国公的救命恩人,更应该去拜望才是。
不过,见薛宝嫦求情,也就罢了。
顾砚洀这顿揍,才算是停了。
“宝嫦,是我们靖国公府对不住你,往后府里的中馈就交给你来管。
一切由你做主,包括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若是以后他再做出错事,任由你来处置!”
这下,轮到薛宝嫦不安了。
她忙推辞客气道:“儿媳刚进门,年轻资历尚浅,恐怕难当大任。”
金夫人却笑道:“不必担忧,这几日观你将彰益院安排地井井有条,是个管家的好手。
我在你这个年纪嫁入府中也是一点点学着主持中馈的,若是有不懂的,可派人来寻我,若有不开眼的,任由你处置!”
这份恩宠和信任倒是给了薛宝嫦极大的体面,顾砚洀受罚,薛宝嫦坐上掌家之位,也算是替自己的混账儿子做些弥补,给薛母一个交代。
如此,薛宝嫦也就大大方方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