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允芝请了半天的假，上午便来到市医院的生殖科。
十号诊室门口却是排起了长龙，她默默地朝僻静的手术等候区走去，静静地坐在位子上。
她翻看手机，工作群里是上报职称晋升的事，她去年已经通过了考试，年底准备中级职称的竞聘。
“我就知道嫂嫂在这里。”
陆之寅略显得意的话语从尤允芝身侧传来，他穿着手术衣，戴着手术帽和口罩，白大褂像是随意一穿就匆忙出来了。
“今天我上班，可能没法陪着你了，嫂嫂。”
尤允芝愣了一下。
陆之寅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昨天我休息，所以有空。”
尤允芝连忙拿起手中的小袋子递给陆之寅，“这个给你，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陆之寅眨了下眼，“这是什么？”
“我也是医院工作的，知道那个消毒洗手液很伤手，这是护手霜，我特意挑没有味道的。”尤允芝低着头，心里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送的礼物是否合适，“男的可能不在意这些吧，你也可以送心仪的小姑娘。”
陆之寅愣在原地，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动，并不是因为礼物多贵重。
“谢谢，我很喜欢。”
听到他欣然接受，尤允芝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
陆之寅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一小时，我就午休了，嫂嫂，你等我，我还有事交代。”
“好。”
听了陆之寅的吩咐，尤允芝来到了建档室，建档时会给双方拍照，需要核对双方的身份证，若是双方缺席一人，是不可以来建档的，现下是因为有陆之寅做了担保，护士才通融的。
这时，一个年资稍高的护士走了过来，与原本电脑前的小护士换了一下，“单人的你不会，我来给她录入吧。”
尤允芝望了一眼这个高年资护士的胸牌，李娟。
“你好，你就是小陆的嫂子吗？”娟姐坐下后，满脸笑意，看上去十分友好。
尤允芝礼貌点头，“嗯，你好。”
娟姐熟练地拍好结婚证和身份证便还给了尤允芝，“来，拿好哦。”
“好的，谢谢。”
“你老公什么时候能来？”
“后天来。”
“挺忙啊，很少听小陆提起他哥呢。”
尤允芝抬眼对上娟姐和气的脸，“嗯，陆医生一直在读书吧，确实没怎么和家人见面。”
“他好像不住宿舍，是在外面租的房子。”娟姐笑意更深，加了一句，“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
娟姐见尤允芝并未搭话，也就此作罢，目光移到了电脑屏幕上，“证件上传好了，现在需要填一些基本信息。”
“好的。”
尤允芝不了解陆之寅，也不便多说什么。
她刚从建档室出来，陆之寅已经换下了手术服和白大褂匆忙赶来，他还是那一身年轻休闲的装扮。
“我先去发动车子，好了打电话给你。”
“要去哪里？”尤允芝惊讶地抬眼望他。
陆之寅笑道：“嫂嫂，赏脸吃个便饭吧。”
尤允芝还在震惊当中，未缓过神来，木木地眨了眨眼。
“医院的食堂肯定不好吃吧？咱去吃好吃的，等我哦。”陆之寅说完，转身就跑了，不给尤允芝任何客气的机会。
等他电话打来，已是十分钟之后。
尤允芝识相地打开后车门，坐在后排。
“嫂子怎么不坐副驾？”陆之寅还特意说了一句，“我没有女朋友哦。”
“没关系，我坐后面就行。”
“你这也太生分了，好像我就是个司机。”陆之寅透过后视镜注视着尤允芝的双眸。
车内已经打满了热气，尤允芝脱下绛红色的围巾，“走吧，这里不能停太久吧。”
陆之寅见她避而不答，也没撤，“行吧，嫂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尤允芝许久未逛商场，商场的餐厅不知道换了多少批。
“你想吃什么？”陆之寅查看着商场里的餐厅排名，“这里基本什么都有。”
尤允芝环顾四周，想找一个方便简单又省时的吃食，思索之间，一个平时不怎么吃的东西从脑海里浮了出来。
“想吃炸鸡。”
陆宇航不吃垃圾食品，所以尤允芝也很少吃。
陆之寅愣了一下，说道：“倒是有一家炸鸡店，前网红，现在应该没多少人了。”
他以为尤允芝会吃牛排西餐或是日料，没想到却是炸鸡。这出乎意料的选择让他不禁轻笑两声。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堆成小山的炸鸡腿和炸鸡翅，一人一杯可乐。
尤允芝双手捧着可乐杯，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哈”了一声。
陆之寅呆愣地看着她，明明是一副熟女装扮，却做着孩子气的事。
尤允芝发现了他的目光，害羞地松开含着吸管的双唇，小声询问：“这样吃会影响排卵吗？”
“不会，开心就行。”陆之寅拿起装鸡腿的纸袋放她面前，“趁热吃吧。”
尤允芝点点头，“谢谢。”
她抬头望向面前的陆之寅，他就和在校大学生一般年轻，手里拿着炸鸡一点都不违和，可他喜欢吃炸鸡吗？她方才就脱口而出，没有细想过。
“你不讨厌炸鸡吧？”尤允芝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讨厌。”陆之寅笑着摇头，能看见不一样的尤允芝，他很开心。
“最近麻烦你了，陆医生。”
“你是我嫂嫂啊，肯定得帮这个忙。”
“那个……宇航的化验报告在你这里吧。”
“嗯。”
“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之寅动作停顿，可惜他也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但从化验的那些报告来说，只有弱精一项，这不影响生育，现在大部分男人都会弱精，生活习惯不好，抽烟喝酒，熬夜，工作压力大都会影响，很难避免的。”
尤允芝不想听他说这些场面话，追问道，“可他为什么不愿意呢？”说完，还有些介意地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又加了一句，“他都没有起来。”
陆之寅知道尤允芝的意思，可他无法回答，因为陆宇航什么都没说，毕竟男人都不愿承认自己勃起功能障碍。
尤允芝以为他是专业的医生，会了解陆宇航的真实情况。
“我读的妇产科，泌尿外的只知道皮毛，甚至生殖男科也不过是刚起步。”陆之寅心中有推断，但毕竟只是推断，怕说出来尤允芝会多想，便劝道，“既然选择了人工授精，就别再想其他的了。”
“嗯。”
尤允芝双手捧着纸袋，默默吃着炸鸡，既然已经选了道路，就不能再犹豫回头。陆宇航也很痛苦，自己不该再逼迫他了。
陆之寅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等待着尤允芝，他站在车旁，盯着不远处的电梯。
没多久，尤允芝拎着纸袋从电梯口小跑而来，“对不起，久等了吧。”
“还好。”陆之寅笑着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请吧，嫂嫂。”
尤允芝愣了一下，“我坐后排就行了。”
“前排暖一些，一个座位而已，别客气了。”陆之寅热情地催促着，尤允芝也不好再推脱，倒显得自己计较了。
看她坐进了副驾，陆之寅才安然进了驾驶座，边说边系安全带，“暖和吧？”
“嗯。”尤允芝跟着系上安全带，从纸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给你也买了一杯。”说着放在了驾驶座旁的杯槽里。
“嫂嫂有心了。”陆之寅打开了导航，“你是哪个医院的？”
“久山区医院。”
“好。”
许是午休的时间有限，陆之寅开得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
匆忙下车之后，尤允芝刚走几步被叫住了。
“嫂嫂。”
尤允芝回过头，陆之寅已经来到她身后。
“围巾落下了，我给你戴上。”温暖的红裹住她空荡的颈部，他缓缓给她系上围巾。
她仰起脸，看着面带笑意的陆之寅，震惊之余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一个小扇子在后背扇了两下，还是热风。
他的双手在她脸庞附近游移，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动作，却觉得十分漫长。
“谢谢。”
他的双眼温情中带着灼光，紧紧地注视着她。
“我帮你拎上去吧。”他伸手想接过她手中的纸袋。
尤允芝有一瞬的心虚，手往后一让，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低下头，“这里路边不让停车，你快回去吧，再不走你要迟到了。”
见她拒绝，陆之寅无奈道：“嗯，嫂嫂小心点。”
尤允芝快步离开了路边，朝自己的医院快步走去，像是逃跑一样。
陆之寅目送她进了医院。
回到办公室，祝晴就凑了过来，一脸八卦的模样，问道：“你老公送你来的吗？怎么不喊他上来坐坐。”
“宇航他出差了。”
“啊？那你自己来得咯？”
“啊，嗯。”尤允芝没敢说是老公的弟弟送她来的，她脸上扬笑，岔开话题，“这是顺手买的咖啡，大家分一下吧。”
“哇，芝芝你也太好了吧。”祝晴睁大眼睛，连忙招呼旁边办公桌的过来分享。
尤允芝拿出手机，瞬时笑颜僵在脸上。
陆宇航发来了信息。
——出差改为一周，我明天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