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

请安的时辰早已过去，江云绾依旧躺在床上。

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事。

算上上辈子，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醉酒的沈淮序。

比起她提出和离时，他更疯了。

不论她如何扑打咒骂，甚至是哭着求饶，他也都不停地折腾，一遍遍地强迫她说出绝不和离的话。

直到寅时才放过她。

“夫人！”月枝紧蹙眉头走了进来。

江云绾实在无力开口言语，只能用眼神询问。

月枝迟疑道：“江府那边......让人来传话了，说是江老夫人思念您，让您尽快回府一聚，这会儿人还在外面候着。”

思念？

江云绾脸色一沉。

是江家人从月香口中听说她要和离之事，想唤她回府训斥罢了。

她当然知道月香表面上是母亲张氏派给她的，实际上是江云姝的人。

上辈子她怀有身孕时，食物中被下了大量的麝香。

若非她习得医术，再加上嗅觉灵敏，喝下那碗鸡汤即刻便会失去孩子，轻则损身不会再有孕，重则当场大出血身亡。

她察觉不对，立马让月枝暗中调查。

月香并不知道她没喝那碗鸡汤，以为是自己量下得不够，等到再次下手时，被她带着人当场抓获。

一番拷打后得知，是江云姝指使。

当时的江云姝已经被皇上赐婚于太子，凭这点事根本无法撼动她。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命人将月香拖到庄子上乱棍打死后抛到乱葬岗。

只说月香手脚不干净发卖了。

就连沈淮序也是不知实情的。

她倒不是提防他，单纯是怕他看见自己阴暗的一面。

“你去回了他吧，就说我最近身子不适，过些时候再回府。”江云绾冷声道。

用过午膳，江云绾带着月枝去了趟春风堂。

沈老夫人并未责怪她没来请安之事，反倒说不必日日都来，还提议她出府游玩散心。

出嫁的女子想要出府是需征得主母同意的。

江云绾恰有此意。

想来她重活一世是老天爷垂怜，她正打算去上京香火最旺的净慈寺上一炷香。

净慈寺在上京郊外四十里处，且上山之路颇为崎岖，坐马车来回都得耗费两个时辰。

好在沈淮序得知她要前往净慈寺上香，当晚并未折腾。

而是仔细替她盖好被褥便圈着她入睡。

江云绾这才放下心，月枝已经替她寻回了足量的紫茄花。

为了掩人耳目，她不便将其制成避子汤，而是选择做成药丸，药丸的制作过程更为复杂，需一些时日才能完成。

在药丸制作成功以前，她得尽量避免与他同房。

只是沈淮序毫无征兆便会发疯，她亦颇为头疼，更难以防备。

次日卯时一刻，江云绾便带着月枝坐上马车离开了。

前往净慈寺上香之人极多，其中不乏许多富贵人家。

于是在上山的小路上便有了不少小贩摆摊卖些糖水甜糕的，以此谋生计。

也不知是否佛祖保佑。

摆摊小贩们的生意倒是极为红火。

出府匆忙，江云绾并未来得及用早膳，此时已经饥肠辘辘了。

她命月枝拿出食盒。

此乃沈老夫人备了差人送到云祥阁的。

食盒外表神似鸟笼，月枝拉着暗扣往两边拉开，忽的变幻成三个链接在一处的菱形黑漆雕花盒。

掀开最上层的盖子，雪白呈梅花状的乳糕便映入眼帘。

江云绾拿了一块送进嘴里。

绵密香甜却不腻人，她很是喜欢。

她记得她和江云熙最为嗜甜，江府的名贵糕点都是江云熙的。

根本没有她的份儿。

她嫁入沈家第一日便被沈老夫人察觉她嗜甜，从此便是数不尽的名贵糕点摆在她跟前。

想到这，江云绾心中暖暖的，口中的乳糕更为香甜了。

“咦，老夫人还给夫人您备了不少蜜饯呢，还有您最爱喝的糖粥！”月枝一边说着一边端出依旧温热的糖粥。

吁！

江云绾刚要接过，马车蓦地停住，糖粥顿时打翻在地。

好在月枝眼疾手快，这才免了江云绾衣裳受污。

此时一个五岁孩童呆呆站在马车前，近到能清晰感受到马儿呼出的鼻息。

“狗蛋！”一旁路边摊位上的妇人尖叫一声冲过来，惊恐未散地抱住孩童。

狗蛋显然被吓得不轻，愣是呆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娘......哇......”狗蛋惊魂未定地扯着嗓子哭喊起来。

赶路的行人马车纷纷停下看过来。

马夫蹙眉道：“这位嫂嫂，快快查看你家小子有无受伤吧。”

得了提醒，狗蛋娘将狗蛋好一番查看，而后红着眼睛摇头：“未曾未曾......”

她方才看得仔细，是狗蛋突然冲过去的，并不是人家马夫的过错。

且此乃四马车。

仅次于最高等级的五马车，乘坐马车之人定出自勋贵之家，岂是她一介民妇惹得起的。

没拿狗蛋问冲撞之罪就不错了。

“且慢。”月枝从马车内钻出来。

狗蛋娘揽着狗蛋身子一僵，眼神变得惶恐。

月枝快步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荷包递了出去：“孩子小难免受惊，嫂嫂还是尽早带他去医馆瞧瞧为好。”

“这......”狗蛋娘不敢接。

月枝轻笑：“拿着吧，这是我们夫人吩咐我的，说到底是我们府上的马车惊了孩子。”

狗蛋娘犹豫片刻才接过荷包，嘴里一直道谢不说，还拍打了狗蛋的屁股：“你再乱跑，若不是贵人心善，今儿我们娘俩都得遭罪！”

狗蛋年纪虽小却懂事，带着泪水一遍遍地允诺再也不敢了。

月枝不忍劝道：“嫂嫂莫要责怪孩子了。”

狗蛋娘再次道谢，跑回摊子前舀上一碗蜂蜜糖水，双手递给月枝：“姑娘，你们是心善之人，我无以回报，这蜂蜜糖水是我家自己做的，请收下吧。”

月枝有些迟疑。

江云绾掀开布幔：“月枝，收下吧。”

刚要放下手，视线被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所吸引。

她定睛一看，而后心中大惊。

细细想来，上辈子她每次外出都会见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