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本是林府嫡女。
我爹是林大将军,我娘药王谷的圣女。
他俩恩爱一世,生了两个孩子,我和妹妹。
妹妹学医我学武,西漠的沙场上我俩称双姝。
我这家世,别说顾玉了,就算皇帝老儿我也配得上的。
可我被满门抄斩了。
朝廷说我爹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
那年我娘被擒,双军交战,敌方将领绑着我娘叫我爹投降。
我爹恨得双眼猩红,我请命迎战,可他颤着手握住了我的肩。
他说:「我不认识这个女人。」
「我的妻子在营帐里给我炖汤,我不知道你绑的这人是谁。」
我娘死了。
半夜落了雪,爹爹自己去把娘的尸身刨了出来,抱着落了一宿的泪。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把家国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
朝廷说他通敌叛国!
朝廷不给军饷,我们穷得吃草杀敌,爹爹为了军饷去求朝廷,却求了这么个结果!
我好恨!我恨不得死在沙场化成厉鬼!把这朝中上下杀个干净!
也好过白茫茫落了雪的西漠成为冤魂呵!
我却没死成。
江悯落救了我和妹妹。
他说林将军对他有大恩,把我和妹妹接去了江府,称作林家外嫁的家仆。
行刑的那天我站在人群最角落看着。
我爹看见我了,他极轻地摇了下头。
那天的光近乎是惨白的,洒在爹的身上,像是铺了一层霜。
爹的头滚落时,我没撑住跪在了地上。
不知是谁看见我,人群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他们替我爹喊冤,替我哭得撕心裂肺。
有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是我爹在路上救的难民。
那孩子扑在刑场边上大骂,蓦地身首分离了。
京城太可怕了。
我好想回西漠。
可我回了西漠也没有爹娘了。
我无处可去,几欲轻生。
江悯落执起我的手,给了我和不凝一个家。
他有大贤能,用兵如神、治国理政。
江家算是世家,他本能入朝一展宏图,可身子实在太差,一月里有半月要养病。
妹妹一身半吊子的医术都给他用上了,也只是能让他一月里养十日病。
可他自己不觉得如何,温柔又坚定地护着我俩。
一来二去,我就对他生了情愫。
我自知身份不配,从未说过,只要看着他就好。
却不曾想皇帝连这样的和乐都不给我。
江府落了难,家产都被朝廷抢了去。
殷红的血流成了河,江悯落勉强留了一命,但我们就此失散了。
直到我上次看见他,是十年前。
那会儿他已经病骨支离了,又没钱治病,给人做字画为生。
他看见我了,对着我笑了笑,问我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还说对不起啊不化,我对不起你和不凝,又要你们流离了。
我哭着说不怪他。
三日后我问他要跟我走吗,他摇了摇头,把自己这一年攒的钱买了根银簪。
簪在了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