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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床边放着食盒。
里面摆了一只很大很大的寿包。
做成了我最喜欢的仙桃模样,粉粉的桃尖儿,异常可爱。
顾廷萧竟然也在。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我宫里。
大概是从认识了沈若妍开始,就没再来过。
这半年来,他得空就会出宫去和沈若妍幽会。
过得像一对平凡恩爱的夫妻。
若不是差点儿在宫外遇刺,他大概不会想把沈若妍带回宫来。
毕竟宫里规矩多,人也多,还有一个十分碍眼的我。
他见我醒了,放下折子,问我:
「醒了?怎么把自己作践得这么瘦弱?」
「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虐待你。」
他的口吻有些嘲弄之意。
他的确没有在吃穿用度上亏欠我,不过是在精神上磋磨我。
我看着那枚寿包,却毫无食欲。
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也不是我渴望的模样。
他特意送来,是想干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吗?
可是没用了,我吃不下,三天前开始,我就已经无法进食了。
若非靠太医的药吊着,我怕是连水也喝不下。
我将食盒盖上。
便没再多看一眼。
神色淡淡地躺回去,一言不发地闭上眼睛,权当他不存在。
顾廷萧却生气了,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来,攥着我的手腕命令:
「把寿包吃了!」
我摇头:「不想吃。」
他越发恼火:「是你说要吃的,朕连夜让御点坊的人做了,你又不吃,你在戏弄朕吗?」
我嗤笑一声,故意用嘲弄的语气道:
「陛下乃九五之尊,尊贵不凡,谁敢戏弄您呢?」
「只是您也实在没必要给我送什么寿包,我谢宁这一生什么好的没吃过,怎么会在意区区一枚寿包呢?」
他知道我的软肋。
我又何尝不懂如何才能刺痛他?
我没有下一个生辰了,也没机会去母亲坟前上最后一炷香。
他让我痛,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目眦欲裂,掐住了我的脖子,却突然凑过来,吻住了我的唇。
我躲不过,便狠狠咬在他舌尖。
他吃痛松开我,我啐出口中染血的唾沫,又拼命擦拭着嘴唇。
他那张嘴,不知道亲吻过多少女人,我嫌脏。
他眸光冷厉,仿佛要吃人一般:
「不许擦,谢宁,你凭什么嫌弃我?」
「我都没有嫌弃你是个破鞋!」
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的脸上留下鲜明的五指印。
他亦愣住了,眼底翻涌着一丝懊悔。
可继而又恨恨道:
「怎么?自己做的事情,还怕被人说嘛?」
「谢宁,这世上最下贱的人,就是你。」
我忍住眼泪,笑出声来: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下贱的人当你的皇后呢?」
「你岂不是比我还贱?」
可笑着笑着,喉头一甜,血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我怎么咽都咽不回去。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快死了。
他忽然慌了,问:「阿宁,你怎么了?你怎么吐血了?」
我抹去嘴角的血,推开了他伸过来欲碰我的手。
「不用你管。」
他慌乱地抱住我:
「阿宁,你别闹了,你吐了好多血,你到底怎么了?」
「我带你去看太医!」
他准备抱我起来。
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真的很紧张我,害怕失去我。
可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通传声:
「陛下,贵妃娘娘被皇后身边的宫女推进太液池了。」
「那宫女说是贵妃娘娘害皇后被罚,要杀了贵妃为皇后娘娘出气。」
顾廷萧的手顿了顿,看向我,眉头紧皱。
「谢宁,你最好能解释。」可我满口都是血,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咕哝着:
「不是……」
他眯起眼睛,问:「你的身体一向好好的,从未听说你有什么病。」
「偏偏今晚吐了这么多血,你是真病入膏肓,还是做样子给朕看?」
纵然对他早就不抱任何期望。
但听到这句话,我已经沉寂到谷底的心,还是猛地缩紧了。
他从未信过我。
就像当初,他从天牢把我带出来,我想跟他解释当初退婚的原因。
他却冷笑着摇头:「不用解释,谢宁,不重要。」
「你本就是谢家培养出来当皇后的,谁是皇帝,你就嫁给谁。」
他依然觉得,我是为了皇后之位才舍弃他的。
所以他许给我最尊贵的皇后之位,却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
他一把拽起我,拖着我往凤藻宫去。
沈若妍已经被救上来了,太医说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
她见到顾廷萧,哭着扑进了他怀中,瑟瑟发抖道:
「陛下,你放我走吧。」
「这宫里我是一刻也不敢再待了,皇后娘娘容不下我,我怕是命也难保。」
「早知这么可怕,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触怒皇后娘娘啊!」
顾廷萧拍着她的背,低声耐心地哄着:
「别怕,别怕……」
沈若妍还是哭着要离宫:「陛下,她要害死我,我哪里斗得过皇后?」
「我知道自己不如皇后尊贵,也不敢跟她比,陛下不过一时新鲜才要我。」
「可我的命也是命,陛下可怜可怜我,别要我死在这里。」
顾廷萧终于怒喝一声:「把那个推贵妃下水的贱婢给朕杖毙!」
沈若妍却哽咽道:
「陛下,您明知道那婢女不过是皇后娘娘的棋子,拿她出气有何用?」
「满宫上下那么多奴婢,陛下也不能都杀了吧?」
显然,她的目标是我本人。
顾廷萧转向我:「谢宁,跪下!」
我倔强地站在那里,哪怕我的腿已经疼得哆嗦。
「不跪是吗?把皇后宫里的人,统统拉下去……」
我微微叹息,终于还是跪下来了。
我的尊严和那些无辜的人的命比,没那么重要。
毕竟我都要死了,何苦再拖累旁人?
顾廷萧冷哼一声:「身为皇后,戕害嫔妃,该当何罪?」
他瞥了一眼三井。
三井几乎要哭出来道:「陛下,皇后她不会……」
「朕问你,该当何罪?」
他并不想听三井替我求情。
三井颤抖着嘴唇,开不了口,
毕竟他打小伺候顾廷萧,一路见证了我和顾廷萧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主动开口:「不必为难三井,皇后身为中宫之主,
蓄意戕害嫔妃,当废黜后位,打入冷宫。」
这皇后我也做腻了。
死前退下后位,以后便不用跟顾廷萧合葬,倒也清静。
顾廷萧见我满脸不在乎,表情越发冷厉:
「所以,你是承认自己指使宫女,谋害贵妃?」
我嗤笑:「认不认,重要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紧咬后槽牙,问:「你是无可解释,还是不屑解释?」
我抬眸看向他,觉得甚是可笑,从前我想解释的时候,他不肯听。
如今我不想解释了,他又要追问。
我已经太累了,累到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躺着。
静静地死去。
「好,那朕成全你!」
三井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皇后娘娘定不会指使人害贵妃的。」
「陛下明察,千万别冤枉了娘娘。」
沈若妍看向三井的目光,带了几分阴沉。
我怕三井以后被报复,便道:
「三井公公,莫要说了,是我做的,与旁人无干。」
三井满脸哀伤地看着我。
我只是对他摇头,让他不要再为我求情。
顾廷萧的脸铁青,手紧紧攥着拳头,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她都承认了……陛下是不是不舍得惩罚她?」
沈若妍满脸委屈地问。
见顾廷萧还是盯着我一言不发,她终于耐不住了:
「好,陛下既然这样偏袒皇后,那我索性自己了断了,
省得死在太液池,脏了那一池好水!」
说着,爬起来要去撞墙。
被顾廷萧一把捞了回来。
他终于道:「传朕旨意,废黜谢宁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说出口的瞬间,我和他仿佛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我们不必再彼此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