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和我有过一面之缘,二少爷的太太,孟娴。
我诧异她为什么会来。
说难听点,我不过是个下人,她一个主子跑来找我,实在有点掉身份了。
我盯着她身上华贵的皮草揣测她的目的。
她丈夫给我害的这么惨,也许是怕我告状,特意来打探看我死没死。
她温柔瞧我,问我身体好点了吗。
这不废话吗,被你男人打了一顿,换谁也好不了。
我没好气说,“孟太太找我有事吗。”
她将手包放在桌上,脱下皮草递给保镖,“你先下去,我和姜小姐单独聊几句。”
保镖转身守在门外,孟娴拉起我的手坐下。
她笑得端庄得体,不掺杂丝毫敌意。
若不是那天看过她挽着二少爷,我恐怕不会相信,她真的是禽兽沈霖的妻子。
“你不必用如此警惕的目光看我,我不会害你,这次是专程来替阿霖向你道歉的。”
她神态温和,“阿霖是冲动了,不知姜小姐是督军的人,险些冒犯,吃到了教训,在床上躺了七天,督军命人收回他在老挝的厂子,那是他命脉,还望姜小姐能在督军面前劝劝。”
我心咯噔一下,督军居然为我惩罚了沈霖。
思索片刻。
我决定装个糊涂,“孟太太,您太高看我了,我一个下人,怎么能劝得动督军呢。”
“姜小姐这么说,是不愿原谅阿霖了。”孟娴起身,拿起手包,“给你看样东西,你再决定要不要劝。”
她从手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反手扔在我面前。
啪嗒一声,很细微的声响,听的我莫名心惊。
我迟疑了数秒,捡起文件打开环扣,里面掉出几张相片。
当我看清相片上的男女时,瞳孔骤然猛缩,是我和沈枭。
零零散散七八张,有他扛着我走向餐厅的,有我去他房间的,还有他给我夹菜的......
霎时,冷汗密密麻麻渗了出来。
她笑着问我记得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放下相片,淡淡开口,“孟太太,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吗?”
“督军什么性子,姜小姐不会不知,他平生最恨背叛,何况是他的女人和他的儿子...不管真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生根发芽那日,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无意与姜小姐为敌,放过阿霖,底片我给你。”
我冷笑,睨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孟太太,纵然这次我能劝动督军,二少爷的脾性您最清楚,如何能保证他日后不再惹祸?”
她听完我说的话,沉默了一下,我起身朝阁楼走,她在我要进门前叫住我,
“姜小姐,男人犯错,我做妻子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我同为女人,你还那么年轻,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了解为什么我甘愿冒着得罪大少爷的风险,也要拍下这组相片。”
我脚步没停,砰一声关上门,阻隔屋外一切,直到听到孟娴离开的声响,才顺着墙壁缓缓滑下。
孟娴说的没错,如果这些照片落到督军手里,不知会掀起怎样一场地裂山崩。
我承担不起。
-
三日后,生日宴。
黑色劳斯莱斯靠边停稳。
督军一脚踏出车门。
阿诚撑起一把伞接应,十几个保镖驻守在他周围。
豪宅建在极高的地基上,意大利式的大花园,像十七世纪古典主义风格。
这栋建筑原本是歌剧院,后来被叶柏文买下成了私宅。
门口管家老远瞧见我们,
跨着的脸瞬间换上夸张的笑容,急匆匆迎了上去,“沈督军,叶叔等您好久了,您这边请。”
督军送上准备好的贺礼,“替我向叶老问好。”
管家领着我们走下大理石台阶,“沈督军在缅北权势滔天,各方势力都得看您脸色,往后我们这地界儿麻烦您的地方还多,您费心多关照。”
督军淡笑颔首,没接话茬。
管家神情略微尴尬,眼珠子咕噜一转,目光移到我身上。
他若有所思看了一会儿,
“之前整个缅北都传沈督军不近女色,求您办事送去的美人,您见也没见让还回去了,原来早就金屋藏娇,身边有这样的大美人,庸脂俗粉自然看不上!”
我尴尬咳了声,督军倒心情不错。
他今日穿着一套深色定制西装,大拇指上一枚黑金龙首扳指闪闪发光,气度夺人眼目。
穿过满是浮雕的石柱走廊,来到宴会大厅。
会场很热闹,
宾客们端着香槟,三三两两聊天。
偶尔有几个政府的熟面孔,低调带着墨镜,生怕被人认出。
端坐在主位上的老头,就是叶柏文。
大佬的气场,不怒自威。
却迟迟不见主角叶夫人。
我跟督军说去趟洗手间,他嘱咐我小心点,宾客里鱼龙混杂,保不准遇到仇家。
我应下,穿梭席间寻找春姨的身影。
她明面是供应蝶女的老鸨子,私下是某富豪的情妇,这种拉拢生意的场合一定会来。
豪宅太大,我跟着督军进来时,光顾着说话,也没留意怎么走。
绕了好半天,在一扇没有合上的包厢门内,瞧见了她的身影。
春姨穿的跟暴发富似的,眉飞色舞和一帮阔太闲聊。
我走上前,拍她肩膀。
她扭头,见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对视了几秒,她提包就走。
我急了,拉她腕子,询问妹妹的下落。
春姨抽回手腕,说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妹妹,让我别再缠着她。
我对她的反应感到疑惑,正想问个清楚。
忽然,宴厅中央大屏幕上的照片变成了叶夫人的黑白遗照。
花圈纸钱从高空飘洒。
人群躁动尖叫。
一道懒洋洋的男音从二楼拐角处飘了过来,“呦,大伙都在呢。”
这话像石子砸入水中,瞬间激起一阵嘈杂。
我抬头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沈枭斜叼一支烟伫在楼梯口。
衬衫的纽扣解了两枚,露出大片白皙精壮的胸膛。
从我的角度看,他整个人狂放性感,青筋凸显的手腕上戴着串佛珠,一身黑衣黑裤,不像贺寿的,倒像来发丧的。
他慢悠悠从台阶上走下,“叶叔,这缅北的头儿,可不止我老爹一人,您怎么请一个还落一个啊?未免太过偏心。”
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原本热闹的现场顿时紧张起来。
沈枭狂得要命,纸钱随手一扔,纷纷扬扬,落在叶柏文脚下。
端坐的男人并未动怒,也不怎么惊慌,对沈枭的话里有话置若罔闻。
他笑了笑,“啊,阿枭来了,听说你最近去了孟买,想叫你也找不到人,既然来了,下来坐吧,主桌给你留了位置。”
“慢着。”
沈枭扬起手臂,拐角一侧又踱出一人。
叶柏文看清后,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