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家也算是初步认识了。现在，所有同学在座位两边的过道按身高排好队，男生一列，女生一列，咱们先把座位排一下。等军训结束，再重新安排座位。” 班主任张东老师有条不紊地说道。

也不知为何，学校里似乎总流行男生和女生同桌，或许是觉得学习也讲究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吧。说来也巧，那亭亭玉立的张雅萌恰好站在了我身旁，就此成了我的同桌。

“好了，大家先坐下。来两个男生跟我去拿军训穿的迷彩服，给大家发一下。想去的同学举手。”

我望着身旁的张雅萌，一时间有些失神。她那白皙的小脸泛着微微的红润，恰似春日里初绽的桃花；抬眼望向讲台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宛如清澈的湖水，纯净而动人。

“好看吗？” 兴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我问道。

“咳！就那样吧。” 我有些尴尬地掩饰着。

“嘁！” 她轻哼一声，接着便转过头去。从她的眼神中，我分明看到了厌恶与鄙夷。不知怎的，一股无名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我腾地站起身，冲着她大声吼道：“你有病吧！我看你两眼怎么了？你是镶金了还是镀银了，能有多金贵？艹！”

吼完，我便一屁股坐下，斜靠着椅子，懒得再理会她。

过了一会儿，见身边没什么动静，我忍不住转过头去瞧。只见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将头埋在桌子上趴着。想必是心里不好受吧。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是不是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了？毕竟刚开学，大家都是同学，而且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又是个女孩子，我这么大声吼，估计全班同学都听到了。再说，人家好像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要不，给她道个歉？可一想到她那轻蔑的眼神，我又想起了初一的时候，我被人踹进垃圾桶，在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中，独自站在教室最后面，那种无地自容和恐惧至今刻骨铭心。放学回家路上，我忍不住流下的泪水，那种憋屈和害怕，至今仍如影随形。算了，她这是活该！

不多时，班主任领着两个帮忙拿衣服的男生回来了。我们按号依次领了衣服，轮到张雅萌上去时，她跟班主任小声嘀咕了几句，接着班主任回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跟她继续说着什么。

这下可好，去告状了！我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告状的人，屁大点事儿都要去老师那儿搬弄是非。

差不多 11 点多得多时候，班主任让同学们放学，临出门时，班主任喊道：“张岩，跟我出来一下！”

我走出教室门，看到班主任正站在门口等我。

“刚到学校，新的环境要和同学们友好相处。我看过你的档案，中考成绩不错，要继续好好学习，但一定要和同学们和睦相处，知道吗？”

“嗯。” 我闷声应道。

“那行，去吧，下午军训别迟到。” 说完，班主任便转身离开了。

我回到教室去找郭俊，因为是开学第一天，有不少从周边乡镇来上学的学生，家长们还在楼下等着。所以中午学校允许学生出校门去吃饭，顺便买些生活用品。我打算找郭俊一起去校外吃点东西，再顺便买包烟。

刚进门，就看到之前找我换座位的那个胖子朝我走来，他叫李超。这李超满脸横肉，耳朵上挂着两个耳机，穿着一件水蓝色的短袖，走路时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活像一只摇摆的大企鹅。

“兄弟，兄弟！等会儿，找你有点事儿！” 他笑眯眯地说道，那笑容在我看来却有些谄媚。

“嗯？啥事？” 我没好气地问道。

“张雅萌是我同学，我可喜欢她了，我就是为了她才来这上学的。咱们商量商量，你去跟她道个歉呗？”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揽住我的肩膀，那语气就好像我们是多年的老友。

“我为啥道歉？我又没说错啥，看她一眼怎么了？” 我本来就对他这副模样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是不耐烦，伸手拨开他的手，打算绕过他走。抬头却看见两个人走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回头看向李超，他依旧笑嘻嘻地看着我。

“兄弟，你看，我这是真心跟你商量。你最好还是去道个歉，刚开学，我也不想惹事。” 李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都什么事儿啊！我在心里暗自苦笑，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他。不就是道个歉嘛，可又一想，今天答应了他，明天是不是还得因为别的事道歉？我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希望能看到郭俊，心想他要是看到我被堵住，应该会过来帮我。毕竟要是真打起来，我肯定不是对手。不说李超那一身肥肉，感觉踹他一脚能把我自己反弹出去，他带来的这两个人也绝非善茬。

果然，郭俊看到我后，立刻朝我走来，边走边喊：“张岩，咱们一起吃饭啊。”

他走到我身边，见我站着不动，看了看旁边的李超和那两人，一脸茫然，接着便拉着我说：“走啊，干嘛呢？”

“他们找我麻烦，让我去给张雅萌道歉，把我堵这儿了。” 我向郭俊解释道。

“哎呀，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开学第一天，别惹事。你回头去给张雅萌道个歉呗，多大点事儿。” 郭俊笑着对我说，然后又转过头对李超说：“同学之间有点矛盾很正常，相处几天就好了，是吧？”

“走走走，我们去吃饭。” 郭俊边说边拽着我走。

他还在拉我，这时，跟李超一起过来堵我的那个长脸一把揪住郭俊的衣领。

“没你事啊，一边去！” 说着就想把郭俊扯过去。郭俊抬手抓住扯他衣领的手，嘴里嚷嚷着：“干嘛呀，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呢？”

两人就这样撕扯起来。李超继续逼问我：“我再问你一次，道不道歉？”

“道不了，再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话音刚落，小腹突然一阵剧痛，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倒在地上，后背靠在了桌腿上。这一脚可真够狠的，不愧是那一身肥肉的威力。我抬头一看，是跟李超一起来的另一个人，正撸着袖子朝我冲过来，对着我的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我抬起胳膊拼命护住头部，耳边传来郭俊的呼喊：“别打了，别打了！” 还有其他同学的惊呼声：“打架了，打架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下可好，刚到五中，就闹成这样，现在全班同学肯定都在看着。那种憋屈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该怎么办？反抗吧，肯定打不过；不反抗，大家又会怎么看我？正想着，一拳重重地落在我的头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头撞到了桌子上，脑袋里 “嗡” 的一声。

这时，我听到李超喊道：“行了行了，我再问问他。”

“道不道歉？” 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可在我眼里，却像恶魔一样，仿佛我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物件。

我右手紧紧抓住旁边的方凳子，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和愤怒。凭什么？就因为我看起来好欺负？就这么把我当软柿子捏？

我积攒起全身的力气，猛地站起身，双手高高举起凳子，朝着他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此刻绝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于是拎着凳子继续砸。刚砸了两下，腰部突然受到一股大力，我整个人向旁边倒了过去。原来是那个长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和郭俊撕扯，一脚把我踹飞了出去。郭俊见情况不妙，冲过来抱住长脸小伙，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头破了，流血了，流血了！”

我扫了一眼，看到李超用手捂着脑袋，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渗出来，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长脸和另一个人看到李超受伤，也停了下来，围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我抿了抿嘴，嘴里满是血腥味，想必是刚才被拳头打到脸，牙齿出血了。我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对郭俊说：“走！”

郭俊看着我，愣了一下，我见他还在发呆，便大声喊道：“快走啊，愣着干嘛！”

他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我跑出了教室，快步朝校门走去。出了校门，我环顾四周，看到学校对面有一片小树林，便急忙跑了过去。进了小树林，我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双手也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每次一遇到打架这种事，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郭俊站在我旁边，惊慌失措地嘟囔着：“这可怎么办？打架是会被开除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站起身，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他说：“没事，下午到学校如果老师找你，你就实话实说，你只是拉架的，不会有事的。”

我想了想，又接着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看那个李超，也不像是会找老师告状的人。只是这么多同学都看到了，老师肯定会知道，找你问的时候，你就如实说就好。”

说完，我又看了看他，只见他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担心，似乎还有些懊恼。他幽幽地说：“跟你们扯到一起，肯定没好事。”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一阵苦笑。我们是什么？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学生，来自普通的家庭。回想起小时候，被其他孩子欺负了不敢出声，挨打了也不敢还手，只能回家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那种憋屈的感觉至今难忘。相比之下，现在的情况又算得了什么呢？

“行了，肯定没事，我请你吃饭去。”

我们在附近转了一圈，周围有不少饭馆，学校周边的饭馆价格都比较实惠，主要做学生的生意。我们花了十块钱，每人吃了一碗炒面。之后，我又找了一家商店，买了一盒烟，然后便回宿舍休息了。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疼欲裂，后背和左边的胯骨也疼得厉害，估计是被踹的。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今天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又涌起一股委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上这些麻烦事了？那个张雅萌，名字倒是好听，怪不得说话那么趾高气昂，原来是有李超给她撑腰。至于这个李超，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能带着人来找我麻烦，还没说两句话就动手，这事肯定没完。想到这儿，我不禁一阵苦恼。我才刚来五中，也没认识几个同学，郭俊虽然是初中同学，但以前也没什么交集，关系不见得有多好。学校那边倒是好说，毕竟是他们先找我麻烦的，最多也就是被批评一顿。可关键是这个李超，要是他再来找我麻烦，我该怎么办？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张岩，张岩，醒醒，该去教室了。”

我感觉有人在推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站在我的床边。他的脸又油又黑，梳着偏分的头发，那头发看起来油腻腻的，仿佛能挤出一斤油来，我记得他叫刘洋。早上点名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这独特的形象，我才记住了他的名字。中午回宿舍的时候，大家都在休息，有些床位还是空着的，我也没注意宿舍里都有谁。

我从床上爬起来，换上军训要穿的迷彩服，去水房洗了把脸，准备去教室。路过对面 403 宿舍时，我往里看了一眼，一个人都没有，看来郭俊已经先走了。

我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我走到座位旁，看了一眼旁边的张雅萌，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男盗女娼”，然后便坐了下去，故意把屁股下面的凳子重重地挪了一下，发出很大的声响，以此来表达我的不满。张雅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清楚地看到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接着，她把手伸进课桌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不一会儿，她把本子递到了我面前，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字：“别去惹李超了。我和他在一个学校的时候，他就是那个学校的老大，他哥是外面的混子。”

我看了看她写的字，又回头看了一眼李超，只见他头上贴着一块纱布，正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转过头，把本子扔了回去。张雅萌似乎有些生气，拿起本子塞进了课桌里，然后把头偏向一边，好像不想再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