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海上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开回到博海镇港口，陆远看了下手表时间，此时是凌晨两点多。

此时的港口上，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渔船回来。

这个点也不是回港的时候，不管是大渔船还是小渔船，大多是早上四点到六点钟回来，然后在码头上排开售卖，要么被鱼贩收购走，要么零售给民众，晚点去码头买鱼，只能捡点鱼头鱼尾。

90年到95年，博海镇渔港虽然作为粤省最大的渔港、全国十大渔港之一，但此时的渔船数量与后世相比还差很多，大渔船比例低，鱼获产量在沿海地区就被销售完了。

内陆地区想要吃口刚上岸的海鲜，价格不是死贵就是买不到，虽然有鱼干、虾干、干贝、干海参这种耐储存的海产品，但以当时的产量也晒制不了多少，供不应求。

陆远开着船靠近港口的大码头，顺利的找了一个位置停了下来，跳上码头，把船上的缆绳绑定在码头的系缆柱上。

装金钱鮸的鱼舱已经用鱼舱盖给盖上了，财不能外漏，何况是巨财，财帛动人心！

陆远抬头看到了码头附近的制冰厂的招牌，大门还是开着的，有人进进出出的在买冰。

“旺财，这里交给你了，看好我们的起家资产啊！要是丢了，我们可真的要回去找个海底钻回未来！”

“汪~汪~”

旺财站在鱼舱盖子上，眼神严肃的看着陆远，仿佛说它知道了。

“好，咱们分头行动！”

陆远心大的把百万财物丢给了一只......几个月的小狗看管，拿着从船里掏到的化肥袋，就这么急匆匆的从码头跑往100米外的制冰厂。

陆远跑出了他上辈子都没这么快的100米速度，奔到了制冰厂大门。

“老板娘，给我来两条冰！装进我的袋子里。”陆远气喘吁吁的对着冰厂老板娘喊道。

冰场老板娘性何，陆远偶尔来这里卖鱼的时候，在冰厂买过冰，一来二去，自然打了熟面。

老板娘正卖完一条冰给其他人，就看到陆远急匆匆的跑到她面前喊要买冰，笑着说道：“阿远，不用这么急忙忙的跑吧，厂里的冰很多，哎，你怎么两点就回来了？不是早上五点才回吗？”

“哦，回来取冰就走。”陆远不敢多说什么，随口搪塞了一个借口就沉默不言。

他心里还在想着金钱鮸会不会被人偷呢，正心急的想拿到碎冰就跑。

老板娘也未继续追问，凌晨来买冰的人也很多，不是什么新鲜事，便麻利的取了两条冰，放进碎冰机里，机器轰鸣声响起，出冰口很快就出碎冰，没两下功夫便把两个化肥袋子给装满了。

一条冰七八十斤，两条就一百五十斤左右，一个袋子可装不下。

装完冰后，连袋口都没封，陆远就从口袋里掏出4块钱给老板娘，问都不问一条冰多少钱。

因为陆远看到墙壁上挂着冰价招牌了，一条冰2元。

“老板娘，借你推车一用！”陆远看到角落里的小推车便跟老板娘提出借用一下。

“行！用完记得还回来啊。”老板娘很忙，给陆远装完冰后又埋头苦干，给下一位顾客装冰了，熟客借车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好，谢谢老板娘。”

陆远将两袋冰搬上推车，急匆匆的推着车跑向码头，这速度，估计又得破纪录了。

“这冰真贵啊，还是产能低才卖的起价，搁三十年后，这玩意才十来块钱一条，92年2元一条，那是很贵的！”陆远边推边吐槽。

不过，陆远可没说他出一趟海的收入，鱼情好的时候，能赚2-300元，要是当着老板娘的面说贵，老板娘得喷死他，赚那么多还不舍得花2元买条冰！

当陆远推着车子回来的时候，看到“保镖”旺财依然坚守岗位的站在鱼舱盖子上，赶忙伸出大拇指给旺财点了个赞，“不错，旺财，给你记个首功！你虽然小，但是在我心中，你的狗躯万丈高！”

“汪~汪~”旺财好似听懂了一样，嘴角上扬，摇着尾巴，得意洋洋。

陆远把两袋碎冰抬上船后，又急忙的把推车送回去，脚踩风火轮似的来回两百米，气喘吁吁的但却红光满面。

陆远把鱼舱盖子打开，将两袋碎冰全都倒了进去，水都溢出来了，很快，冰水混合物将鱼舱全部塞满了，把盖子盖上，这回陆远放下心来了，不怕鱼臭了。

忙活了这么久，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距离码头开市也就不到两小时，陆远精神百倍，丝毫不敢松懈，准备在码头上坐到五点等开市，要是将船开出去，怕五点抢不到泊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实际上，在四点多的时候，码头上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大小渔船陆续回港，几百米长的码头一条街上，人头攒动，有工人，有家属，有鱼贩，有买鱼的，可能也有小偷，龙蛇混杂。

各类工具、板车、鱼盘、鱼获摆满了码头一条街，各种卡车货车挤满街道，港口的加冰、加水、加油船忙碌着，一派繁荣的景象。

这就是92年4月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但也是一个不普通的早上，只因陆远的到来，必定给港口炸响一声惊雷。

快五点了，码头鱼市早已人声鼎沸。

陆远在等大鱼贩的出现，一条大鱼在等另一条大鱼的出现，陆远知道他给的起钱、给的出钱。

很快，一辆东风卡车开到了码头边上，从副驾驶室里下来一个国字脸、短发、黝黑壮实，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一看就不好惹。

这位就是码头有名的收购贩子，名字叫陈辉，他收的都是大船的鱼获，一次几千上万，甚至几万的出，背景硬，实力雄厚，信誉好，卖他没错！

猎物出现后，陆远就来精神了，在船上就站着挥手叫喊着：“你好，辉哥~辉哥，这边~这边！”

陈辉看到码头小船上有人叫他，还以为听错了，转头一看，还真有人在看着他挥手叫喊着，愣了一下，还是朝着陆远的方向走去。

“小兄弟，你叫我啊，你有什么事吗？你知道我不收小船的零散鱼获啊，我都是要买大船的鱼获，一次买走更加的方便我装货啊。”陈辉疑惑的问道。

“辉哥，我知道的，久仰大名，谁不知道您是这个港口上实力最强、价格最公道、信誉最好的收购商，所以我才找的您啊！”陆远盯着陈辉，一脸真诚的说道。

陈辉被陆远一顿马屁拍的爽朗的笑了起来，从咯吱窝夹着的皮包里抽出一包烟，往手掌拍了拍，抽出一根递给陆远，“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你这马屁拍的我舒服，给。”

陆远双手接过烟后，羡慕的看着着陈辉手中的高档烟，这可是90年代卖200元一条的红塔山啊，“谢谢辉哥，我叫陆远。”

陆远赶忙摸下口袋，发现没带打火机，陈辉见状，也没什么架子，掏出随身打火机凑到陆远嘴边，陆远赶紧凑过去用手挡了一下风把烟点着，两人享受的抽了几口后，陈辉才缓慢的开口道：“小陆啊，你叫我过来不会就是拍几个马屁吧？”

陆远贪婪的多抽了几口，才把烟扔了，急忙说道：“辉哥，过来，给你看条鱼。”

陈辉有点愕然，还真是叫他来买鱼的，这舢板船能搞多少鱼呢，顶天了就一两百斤，他可是要拉一车走的！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陈辉还是跟着陆远上了船。

陆远把船舱盖打开了一小半，徒手忍着冰冻，把冰水混合物扒拉开，里面一条大鱼显露出大半的鱼身。

陈辉就看了那么一眼，就叫了一声“哎呦~”，把手里烟一弹，不顾形象的跪下来，用手把冰水再拨开一点，又掰开看了一下鱼鳃，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后，惊讶的看着旁边蹲着的陆远。

“你抓的？”

“嗯~”

“咋抓的，你下钓的吗？”

“不是，我抓到的时候，快死了。”

陆远说了一个谎，他抓到的时候都死翘翘了。

“过百斤了吧？”

“我猜是有的，我拉的很辛苦。”

陈辉羡慕的发出啧啧声，“十几斤的倒也常见，过百斤啊，珍品中的珍品！百斤鱼得有一斤的鱼胶了！小陆，你发达了！”

陆远一个劲的在傻笑，除了傻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陈辉看着傻笑的陆远，试探的说道：“小陆，你没诓我吧？真的卖我吗？”

陆远收敛傻笑，认真的说道：“嗯，卖你，什么价格？”

陈辉摩挲着胡子邋遢的下巴，又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我也没收过这种极品鱼，这条鱼最珍贵的就是鱼胶了，鱼肉也很贵，大酒楼是抢着要的。”

陈辉沉吟片刻，再次说道：“这样吧，按一斤480元收，行吗？”

陆远听到480元一斤后，在盘算着该收多少钱一斤，后世这鱼可是卖到了1万元一斤，百斤就是百万，92年的物价换算过来，怎么也值个五六万才对。

“辉哥，少了，这鱼的鱼胶卖到香江、濠江这些地方，少说都有七~八万的！我知道你们有路子可以卖给那边的有钱人，也就那边消费的起，鱼肉又可以卖给这边的海鲜大酒楼，您不亏的。”

陈辉没想到陆远这么门清，一时语噎，心里腹诽这小子居然还知道这条路，“小陆，你确定你不是干鱼贩子的吗，这么门清？”

“辉哥，我就是道听途说的，是真的有这路子吗？”陆远装小白的反问道。

陈辉愕然，感觉被套路了，但也不再啰嗦，好物就怕晚，财大气粗的他立马拍板，“小陆，一口价，600元一斤，你也得让我赚点啊！”

600元一斤，嗯，这价格，还算可以的，现在百斤金钱鮸不是没有，21世纪后，由于过度捕捞才导致过百斤的金钱鮸越来越少，价格水涨船高，现在还能卖600元一斤，陆远很满足。

“好，成交！”

陈辉站起来，笑着与陆远握了下手，“爽快，小陆，一下子就赚这么多，要是时不时的来一条，百万富翁指日可待啊！”

“嗨，辉哥，19年的运气用完了才捕捉到这么一条鱼，运气用完了。”陆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旁边的旺财，严格来说，就不是他找到的鱼！

“行，你在这等着我，我去镇里信用社取点钱，我身上钱不够。”陈辉是个手脚利索的人，说完便拔腿往镇区信用社跑，怕来迟了，陆远后悔把鱼卖给别人。

陈辉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陆远，跑的气喘吁吁的，过来的时候，开卡车的司机还跟着他一起过来，还抱来一把地称。

“呼~呼~呼，小陆，我来了，这是我的伙伴，叫何小宇。”陈辉指向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可能因为都是国字脸、短发、黝黑的原因吧，陆远感觉两人样貌贼像。

何小宇把地秤放在码头平地上，把砝码先装上了，陈辉赶紧掏出一个不透明的塑料袋，跳上船，偷偷的看了下周边有没有人盯着后，便跟陆远费劲的把大金钱鮸给捞了出来，陈辉再次确认没问题后，装进袋子，两人抬下船。

陈辉对着何小宇点了点头后，何小宇嘴咧的都快到后脑勺了。

陆远和陈辉把鱼抬上秤，何小宇调试砝码，很快就把重量称出来了。

102斤！

600元X102斤=61200元。

6万的巨款！

陈辉好像给6万像是给6千一样，迅速的从皮带里抽出一个红塑料袋，里面装着的几沓钱，“小陆，这是六万块钱，你拿着数一数？”

陆远接过来后，只是数了一下是六沓钱后，便束起来。

陈辉和何小宇一脸震惊的看着陆远，“小陆，你不数数吗？”

“不用了，我信您！”

陈辉和何小宇闻言，大受震撼，这年代，盲目相信一个陌生人给的巨款又没点清数目的是多么的稀奇，同时，两人挺感动的，因为其它渔民那可都是把钱数两遍才放过他们的，连五角钱都得数两遍！

“小陆，你这人大气啊，你这朋友我交了，回去后，要是发现数目不对，尽管找我，我认！还有，这张是我的名片，你拿着，有鱼卖就联系我，你要卖鱼给我，我都收！”

“谢谢辉哥！”陆远傻笑着应承道，赶紧接下名片放进口袋里，

陈辉又掏出十二张百元大钞递给陆远，至此，钱货两清！

陆远和陈辉一起把鱼扛到了卡车上，两人跟陆远打了个招呼后，就赶紧跑了，今天的鱼都不收了！

陆远拿着红色的塑料袋，还有点不真实，捏了一下才感受到厚实的钞票，确实是真的，赶紧跑路了！

陆远解开缆绳，启动船，退出泊位，赶紧跑，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回到村子的海边，还要开半小时呢。

狗子站在船头，乘风破浪，一点也不晕船，陆远还以为这是一只“海狗”呢。

隔天，港口收到百斤金钱鮸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轰动，当问到是谁抓到的时候，谁也不清楚，只知道是陈辉收的。

这个消息是不是陈辉为了引来金主买鱼而特意放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这条大鱼是卖贵了还是卖便宜了，陆远也不再深究，因为他拿到钱后，就有了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