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城外。
夕阳如血,洒满了这条蜿蜒的乡野小道。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正徐徐往前赶,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宁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丫鬟红豆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脸上带着几分期待与紧张:“小姐,约摸再过十里就是陵州城了。” 她的声音柔和而细腻。
马车之内,宁折腰静卧于柔软的锦垫之上,虽未身着华服,但那秀丽绝伦的容颜,以及如墨般倾泻而下、宛若瀑布的青丝,无一不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她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藏着无数过往与秘密。此行,她肩负着为师父报仇的重任,心中既有悲痛也有决心。
宁娘只微微抬眸看了窗外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回目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想起师父的往事,宁折腰不禁感慨万千。五仙教,这个在江湖上神秘而又令人畏惧的存在,以其独特的蛊术和诡异的功法闻名于世。教中弟子皆擅长操控各种蛊虫,修炼的鞭法更是充满了邪异和狠厉。
师父作为圣女,本该是万人敬仰的存在,自应安心辅助圣教,地位尊贵无比。机缘巧合下救下一个中原杜姓男子,且互生情愫,竟不惜自毁根基,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仙教。事已至此,教主愤怒地把陈雅君和年幼的宁折腰赶出圣教。
然而,命运弄人,三年前杜家大房一脉被奸人所害惨遭屠戮,宁折腰逃生过后卷土重来。忆起往事,宁娘心中暗暗决定:“师父啊,你放心吧,杜家的滔天大恨我必定帮你报仇。”
就在这时,忽然路旁树丛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宁娘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玉指轻轻一点,红豆便如沉睡一般,缓缓倒下。作为五仙教的弟子,宁折腰的五感异于常人,她迅速察觉出树丛中有人隐藏。她单手一摸耳环,一只小的不易察觉的蜗内蛊悄然落在她的指尖,她轻轻一弹,蛊虫已经被弹向那动静传来的方向。一眨眼间,耳边就传来了那边清晰的谈话声。
原来,树丛中躲藏着七个山贼,他们正静静地等待宁娘的马车行至。为首的黄彪大汉,名叫黄六,一脸横肉,嘴角上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他隔远看了眼车上的宁折腰,高兴地说:“幺八说车上的小姑娘天生绝色,果然非同凡响!哥几个今晚快活咯!”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淫邪与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身后小贼也附和道:“等哥几个尝鲜后再卖给白莲教的人,又能喝酒吃肉了!”引得几人窃笑。
当马车行至岔口处时,车夫忽然惊叫一声,对车内的宁折腰说:“姑娘,马车轱辘陷入泥泞,一时半会走不动了。”仿佛听到信号,黄六带领几个人瞬间窜出,拦住了马车。他们手持大刀,威胁着马车内的人乖乖就范。车夫趁机一声不响弃车而逃。
然而,马车内却毫无动静。贼人们以为马车里的人已经被吓傻了,殊不知,他们正面对着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宁娘轻轻撩开帘子,坐在车架上,目光流转间透着一股娇俏与冷冽。她冷冷地说道:“哪里来的山野汉子,不知道拦路劫杀是死罪吗?”
几个贼子看见宁折腰如此美艳,心神震荡,淫笑更甚。黄六更是看得双眼发直,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扑了上来。宁娘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她把右手戒指机关打开,凑近嘴轻轻一吹,身后似刮起几阵黑风,瞬间向几个山贼席卷而去。而她轻轻一跃,从马车上跳下,身姿轻盈如燕。落地时,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捆银龙般的皮鞭。
黄六见状,心中一愕,但随即又恢复了嚣张的气焰。他挥舞着大刀,向宁折腰砍去。宁娘身形灵动,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轻轻松松地躲开了黄六的攻击。她手中的长鞭犹如游龙一般在空中划过几道优美的弧线,重重打在黄六身上,打得他眼迷目眩。此时身边几个山贼被几股黑风缠绕,似遭侵蚀一般一边喊疼一边打滚。黄六定睛一看,却见几道黑风原来是一群漆黑的蜂虫,正附在自家弟兄身上啃食骨肉。
“这是什么邪门玩意?”黄六慌忙后退,边挥刀驱赶向自己奔袭而来的虫群边躲避宁娘的银鞭。但宁娘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般连绵不断。他根本招架不住,只能狼狈地躲避。其他的山贼自顾不暇边打边退,连连负伤,哀叫连连。宁娘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在山贼之间穿梭。
只见鞭响噼啪间,山贼们纷纷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宁娘手执长鞭,负手站在原地,宛如一尊杀神。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与杀意,让剩下的山贼们心生畏惧。
黄六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厉害的角色,但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咬咬牙,挥舞着大刀,再次向宁折腰冲了过去。
宁娘看着黄六冲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轻轻一侧身,躲开了黄六的攻击。同时,她手中的长鞭再次扬起,直奔黄六的脑门。黄六瞪大了眼睛,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右脸皮开肉绽,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黄六倒在了地上,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恐惧。至于其他的山贼,身上大大小小被啃食过的伤口,甚是惊悚。宁娘长鞭又是一挥,便将数人斩首,也算是了结他们的痛苦了。黄六吓得赶紧跪着磕头。宁娘戒指一转,虫群乖乖的飞回来藏好。
“姑奶奶,我的姑奶奶,求求您饶我一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闭嘴。”宁娘收起长鞭走向黄六狠狠踩了一脚继续说:“接下来我问一句你回一句,莫要啰嗦。”黄六此刻已经放弃抵抗,只能不断磕头。
“你们可是白莲教的人?”宁娘冷冷的盯着黄六。黄六颤抖着说:“我……哥几个只是周边山贼,未曾听说过什么白莲……”
宁娘打断问道:“最近陵州城外劫持妇女的就是你们吧?”黄六正欲狡辩,宁娘脚下发力生生把黄六的脑袋踩裂。厌弃的啧了一声,面对一地狼藉,宁娘却只轻轻挥手扫散周身的血腥味。
没多久红豆醒了,揉着眼睛问:“小姐,我们到了吗?” 。
“还没有,不过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宁折腰微笑看着红豆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平静与淡然。
红豆出来时看到地上的尸体,大惊失色。她激动的说:“小姐,这些人是……”宁娘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并不说话。她自然是知道自家小姐的厉害,遂继续问:“那车夫呢?”
宁娘这才看向一边,意味深长的说:“他可重要了,大约今晚便会带我找到要找的人。”
麻利收拾干净后,红豆驾着马车继续行驶,夕阳的余晖洒在宁折腰的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决心,隐约间已经看到了陵州城了。
是夜。马车缓缓驶过城门,进入了陵州城。城门高大而古朴,砖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红豆熟练地驾着马车,在城中蜿蜒的街道上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整洁的客栈前。她跳下马车,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小厮,再给他一吊钱,低声嘱咐了几句。小厮点头哈腰地接过钱,满脸堆笑地领着她们进了客栈。
半个时辰后,宁折腰细致地完成了梳洗,换上了一袭素净而雅致的衣衫,静静地坐在窗前。她的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棂,凝视着窗外那如繁星般点缀夜空的灯火,每一盏都像精心雕琢的宝石,闪烁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她的眉宇间不经意间透露出淡淡的冷意,眼神深邃。楼下的街道上,偶尔有行人匆匆穿行,他们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宛如一曲悠长的乐章,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气。
红豆细心地铺好了床铺,柔软的被褥和枕头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让人心旷神怡。她站在一旁,满含深情地望着坐在窗前的宁折腰,心中再次涌起无尽的感叹。即便是在这简陋的客栈之中,宁折腰依然如同璀璨的明珠,散发着独特的光芒,令人无法忽视。
红豆的思绪飘回了杜家被屠的那个晚上。她醒来后见宁折腰还在昏迷不醒,她又看见杜家被烧的满目疮痍,她扶起宁折腰两人逃命。从那一刻起,红豆便与小姐相依为命。
红豆轻声提醒宁折腰,夜已深沉,风大天凉,应早些歇息。宁折腰闻言,缓缓起身,回到床边优雅地坐下。红豆立刻上前,手法娴熟地为宁折腰捏肩敲腿,动作轻柔而有力。虽然宁折腰还不太习惯有丫鬟在身边伺候,但面对红豆的一片赤诚之心,她实在是难以拒绝。
红豆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宁折腰换下的衣物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她暗暗决定,明日一早便将这些衣物清洗干净,不能让小姐有丝毫的不适。随后,她鼓起勇气,向宁折腰提出了一个请求:“小姐,以后若再遇险情,能不能不要将我打晕?我也想为您分担一些,即便不能出手杀敌,至少也能做个照应。”
宁折腰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略带调侃地说道:“哦?胆子变大了?我还记得在瓮州时,你永远都是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人。”红豆闻言,脸颊瞬间羞得通红,手中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几分。宁折腰笑着摇了摇头,感受着红豆的认真与执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灯火摇曳间,她想起了一件事,从身旁精致的锦盒中小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契:“这是我在城西盘下的庄子,虽然不大,也够你我生活了。你收好。明天一早,你先找人过去打扫一番。”红豆双手接过地契,如同接过一件稀世珍宝,小心地将它收好,目光闪烁,随后她轻声问道:“那我们明天就搬过去住吗?”宁娘轻轻摇头,只表示还得在这客栈中多住几日,庄子提前打扫便是为了之后的顺利搬迁。红豆闻言,虽心中略有疑惑,却也乖巧地应了声是。
宁娘已缓缓躺下,身下的床铺似乎还带着白日阳光的余温,她轻声说道:“夜深了,该睡了,养足精神,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说罢,红豆这才起身,走到桌边,轻轻挑灭了摇曳的灯火。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只听得窗外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一声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以及远处隐隐约约的狗吠声,似乎在诉说着夜的寂静与不安。
宁娘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但她依旧保持着一份警觉,在这动荡的时势中,每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她的心中默默盘算着未来的打算,如何在乱世中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如何让这片庄子成为他们的避风港。在这漫长的夜晚,她带着对未来的期许与忧虑,缓缓进入了梦乡。
夜渐渐深了,陵州城在一片静谧中沉睡。只有那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
她仍旧清晰记得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师父陈雅君在屋内即将临盆,九岁的宁折腰与杜家众人,在屋外心急如焚地守候。忽而,门外喧嚣四起,似乎早有所觉的杜家大少迅速将宁折腰和一个小丫鬟藏匿于内室的一道暗门之后。紧接着,杜家大宅的大门轰然倒地,一群手持火把之人汹涌而入。
在熊熊火焰的映照之下,宁折腰屏息静气,自那隐秘暗门的缝隙中向外窥探。她亲眼目睹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萧五郎,此刻仿若变了一人,眼神冷冽如霜,周身散发出的杀意令人胆寒。
萧五郎面前,杜家老爷与一众家眷跪成一排,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宁折腰虽听不清他们的言语,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绝望,却让她感同身受。猛然间,一阵骚动打破了短暂的宁静,随后,萧五郎的守卫们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毫无准备的杜家人。
刀光闪烁,剑影交错,杜家惨遭屠戮。每一刀挥下,都伴随着血花的飞溅,带走了那些跪地求饶的无辜生命。这血腥残酷的一幕,令宁折腰心痛如绞,她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与此同时,在房中的陈雅君,正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临盆前的她本已心力憔悴,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屠戮吓得滑了胎。她眼睁睁地看着杜家在眼前覆灭,自己的胎儿也未能幸免,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愤慨。
在这绝望之际,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抉择。夫君一家惨遭奸人杀害,她亦不愿独活。拼死一搏,能杀一人便是一人。
随后,她不顾身体的虚弱与伤痛,举起剪刀冲出房门,誓要为杜家讨回公道。然而,她终究太过虚弱,在乱刀之下,很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确认杜家众人皆已毙命后,萧五郎身旁那位头戴白莲冠的白衣道士,用火把引燃了杜家的窗帘与油灯,然后一群人在起火前匆匆离去。火势迅速蔓延,瞬间吞没了整个杜宅。
宁折腰吓得浑身僵硬,很快浓烟便把暗室内的她和小丫鬟熏得昏厥过去。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紧紧搀扶着她的、已被烧得焦黑的陈雅君。宁折腰没来及得恐慌,只见师父挖开自己的胸口,将一团血肉模糊的附生蛊掏出,然后强迫她吞下蛊虫。她的喉咙已被烧毁,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在要求宁折腰活下去,为自己、为杜家报仇。说完,她便永远地倒下了。
而那只附生蛊的强大力量,也让年幼的宁折腰瞬间晕厥。在闭眼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师父一家报仇雪恨,让那些残忍的刽子手血债血偿!
三年之后,宁折腰已经长大成出落的小姑娘,她带着满腔仇恨和复仇的计划,来到陵州,只为揭穿当年的残忍暴行和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