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无时不在想张麻子那有如鬼魅的冷酷一刀,他从未想过张麻子是个杀人越货的老手,因为在老家时从未听人说过,他怎么能想到张麻子会是这么一个人。
会不会是张麻子和十方帮帮主有深仇大恨呢?如果没有仇恨,怎么会如此冷血呢?想来想去都令张阳胆寒,如今他只有对这件事守口如瓶,才能保证家中父母不会有事。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行侠仗义必须要行得端坐得正,路可绝对不能再走歪了。
经过十来天的走走停停,路上开销并不大,花了大约六百铜钱,身上还剩七两多银子呢。张阳倒有点小心思,钱不放在一地方,分两三处藏在身上。
四水镇比桃源镇要更大一点,也更热闹一点,可能是更接近县城的原因,相比桃源镇这里更鱼龙混杂,并且江湖人士之中有些人的衣服左胸前明显有门派宗门标识,张阳对江湖上的各宗派也有些常识,知道自己惹不起,但凡遇到衣服上有宗派标识的人,他都老远就避开,以免生出事端后吃不了兜着走。
在四水镇转了两三天,到处打听,发现王大贵的消息并不准确,这里的衙役处也满员了。是不是职位太过吃香,一有空位就被熟人安插进去呢?其实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目前情况就是赶紧找到事做,不找事做的话只会坐吃山空,而且连住处都安定不下来,何谈以后。
张阳先转了几处酒楼,酒楼没有公示用人,又转了几处酒铺米店,也没见招人。饿着肚子又转了几家赌坊妓院,也不需要人,失望的一边找一边问到了官家邮差处,相谈之下,邮差哥告诉张阳说现在雄风镖局四水镇的分部在招人。张阳有如抓住救命稻草,火急火燎便急步前去打听,打听几次便到了这所分局大门前。
镖局不大也不小,门匾上写着雄风镖局,右下角写着四水分舵。张阳表明来意,不久就来了一个走着内八字精瘦的青布衣老头,老头道:“小哥,我们镖局现有一个杂工,工作很简单,就是替出工的镖头,镖师们挑干粮,路上听从镖头的吩咐。月工资一两银子,包吃住,干就点头。”
张阳点头,老头又道:“行,把你镇里或村中表明身份的文书拿来。”
张阳从内裤里头的暗袋摸出身份公文书,文书摊开来有四个手掌大小,文书外面用特殊布料包裹着以防破损。打开身份公文书,只见公文书上面用正楷写着:六都县桃源镇古塘村,村民张阳,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其父张工勇,其母袁月英。这些字正好占纸面四分之一,下面左右两个掌印,是本人左右两只手用红色印泥印上去的,非常清晰。表明身份的楷字上面有县衙官印,镇衙官印,村里官印,而两个手掌印的中间亦有一个大大的浅浅的,约手掌般大小的官印,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县衙户部。
老头从身后摸出红色印泥和一张黄纸,示意张阳在黄纸上按下掌印,老头仔细对比掌印后,拿出抹布给张阳擦净手,又把身份公文书对折好递给张阳,然后道:“小哥,请跟我来。”
张阳跟着老头就进了镖局,安排好了住处,简单介绍了镖局各处所在,然后老头道:“我名叫伍福,是镖局的管事,你没事不得在镖局里乱走动,特别是镖局大厅和镖师宿舍,那是镖局里谈论大事的地方,没有批准没有急事不得踏入一步!明白吗?你若犯了,轻则重伤,重则全家当诛!”
“大爷,我听得清楚!”
“好,下个月的今天,就是发工钱的时刻,你先去吧。”
张阳到自己的杂工宿舍把东西放下,找来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旧被子铺下,到杂工厨房,因过了用饭时刻,随便找了点能填肚子的吃下肚子里就回了房,望着宿舍的四壁发呆。
一个声音道:“喂!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张阳向门口看过去,只见宿舍门口来了三个人,年纪都在四十左右,长相都非常和善。
“我叫张阳,今天刚来的。”
其中穿着黑麻衣抽着旱烟的道:“我叫伍素,就是这里的。”
穿着灰布衣的男人嘿嘿自我介绍道:“我叫伍荣。”
另一个穿灰布衣的男人,酒红鼻子很是醒目,也呵呵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伍和,我们三个都是这四水镇上的。我们都住在四水镇庆天街,我们都住在街尾,你人生地不熟的,没事可以找我们聊聊天什么的。”
伍素道:“镖局里就四支队伍,绝不会同时出镖的,至于挑干粮,只要有力气就行了。”
“对,路上要是碰上劫镖的,你只要不动,没人会为难你,这是江湖上公认的规则。”伍和呵呵笑了一下又道:“管事要我们来和你打个照面,教你一些挑工的规矩。其实也没什么好教你的,就一句话:遇匪不要动,少问少说话。”
“对,做个哑巴就行了,那些镖师镖头很难相处的,他们个个武功不差,但脾气也不小,搞不好就挨一顿打,还有,别替他们买酒,别替他们买酒!记住我的话。”伍荣边笑边道。
伍素抽了两口烟,用烟枪往墙上敲了几下道:“明天你就要出任务了,会有人来叫你的,今天要不要我们哥仨带你到处转转?”
“三位大哥,不用麻烦了,小弟不想出去转。”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姑娘不错哦,想不想试试?”伍荣眯着眼贼溜溜的,见张阳不为所动,继续道:“要不要我带你去赌坊试试手气?”
“要不,我带你喝酒去?”伍和见张阳皆是摇头不去,还是不死心道:“我们附近有个小姑娘十五六了,长的贼漂亮了,要不要我带你去认识认识,我看你一身穷八字,绝没人和你有婚约,要不要试试?说不定小姑娘还非你不嫁哩。”
张阳哭笑不得摇摇头道:“三位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遇到劫匪不要动,少问问题,少说话,不给人买酒,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我请三位大哥吃个便饭。”
“好!你这小兄弟不错!我们就先走了。”伍素说罢便和另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
张阳一夜未睡,对新工作很是兴奋,到天亮时张阳两眼都未有睡意来袭,不多时有个人推门进来对张阳道:“洗漱好去厨房领东西,再去院内报到。”说完便走了。
张阳到了厨房,厨房众人早收拾好一个担子,一个箩筐里面装满了做好的干粮,叠的整整齐齐,另一个箩筐里面有一半是羊皮袋,羊皮袋里面装的是水,通共有二十来袋。另一半是洗漱用品跟几双鞋子。张阳挑着这并不轻的担子赶到院内,只见镖师们个个打扮干净,身后有背长剑大刀的,有背银枪双戟的,很是威武。
为首镖头骑着一匹小黄马,三十有五,左手拿一柄剑,挺鼻鹰眼、太阳穴凸起,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家高手,这便是雄风镖局四水分舵的二镖头,名叫谢三通,江湖人称“太极小散手”。
谢三通亲自查看五个镖车内物品,然后又点了出任务的十二个镖师名字,众镖师在镖车左右两边插上雄风镖局专属的小三角旗帜,三角旗帜通红,内里用黄线丝绣着一个“雄”字。打点好镖车镖师们后,又朝张阳点了一下头,示意张阳跟在他们镖队后面。
一行人跟在谢三通后面慢慢悠悠的出了城,走了一两天,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看天上的太阳,应该是快到正午了,张阳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这趟镖送往何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刻能停下休息……
谢三通骑在马上,望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小镖师李峰道:“小李,出完这次任务,回来是不是就要结婚了?”
李峰回道:“是啊,不知道到时办多少桌酒?要花费多少银子?我家里人正四处找亲戚借钱哩。”
“彩礼多少?”
“听我父亲说,牛要三头,猪三头,金手镯一个不论大小,另要备四人大轿一套,乐器一套,还要银子八两八百八十八钱。”
“哈哈,当个小镖师,二两一个月,一年才二十几两,三头牛,得十一二两吧,三头猪得七八两吧,金手镯怎么也得三五十两吧,杂七杂八少算也得一百两吧,不吃不喝也要五六年才能挣到这个数,哈哈,小李,我看你别做镖师了,去山上做土匪吧,哈哈……”
李峰哼了一两下,摸了摸背上的剑柄,叹了一口气道:“男大当婚,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我父母说了算,他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谢三通还想嘲讽一下李峰,但就在此时,听得前面一声大喊:“来人留下买路财!”
谢三通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大黑汉,身高体壮、满脸横肉像一尊恶鬼似的横在路中间,手持两柄份量不小的铁板斧
谢三通飞身下了马,对黑汉拱手道:“雄风镖局谢三通向好汉请个好,此路是我们的必经之路,还望好汉行个方便,他朝若再相遇,必有重谢!”
“爷爷我今天也是形势所逼,闹饥慌,我也知你们雄风镖局天下有名,但今天必须留下买路财十两整银,不然爷爷我今天就要大开杀戒!”
“好汉报上名来,我谢三通来会会你!”
众镖师早做好了防守之式,谢三通“当”的拔出剑来,运气全身,准备出手迎击。
黑汉子咬的牙齿吱吱响,厉声道:“爷爷没有姓名,让你先尝尝我厉害!”,说罢飞身到了谢三通面前,飞舞着双斧虎虎生风,大踏步向谢三通上三路砍去,谢三通也不是吃素的,以静制动招招防守漂亮,但几个回合下来就渐渐的落了下风,而黑汉却越战越勇,大有一举拿下之势。
众镖师刚开始还气定神闲,一见到谢三通落了下风,就一个个的慌了神的守在镖车旁不知所措,有的汗如雨下,有的面如死灰。其中一个道:“谢大哥若是不敌,我们今天都要玩完了,怎么今天就碰上了活阎罗啊?”
“是啊,是啊,要是谢大哥不敌,以我们的武功更难抵挡,我还不想死啊。”说罢还哭出了声音来。
“别这么没志气,吃了这碗饭,就要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就算死,我们也不要丢了雄风镖局的面子。”
“你他娘的就你嘴硬,都到这个时刻了,你还他娘的嘴硬,你看看,谢大哥已经快不行了,还是想个法子,看看我们一起上有没有机会?”
“没有暗器与箭弩,一起上更没有机会,他一个人随时可以退,我们一起上就刀剑无眼,说不定情急之下自己人就砍了自己人,为什么镖队不备弓弩?”
“那怎么办?怎么办?”
众镖师死死盯着谢三通与黑汉的打斗,心中明知当下情形谢三通已经身形不稳破绽百出,随时都可能死在黑汉的双斧下,连心中那一丝丝的侥幸都没有了。
张阳在后面也看的清楚,好心大声提醒道:“你们快跑啊!”
镖师们听见后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张阳,有如看见个傻子,可现在的情形想笑也笑不出来,笑比哭更难受。
其中一个镖师喃喃自语道:“镖在人在,镖亡人亡,往哪里逃?我逃了我家人又往哪里逃?”
又一个镖师恶狠狠的道:“挑担的,你他娘再多嘴,我就先杀了你,你别以为你没事就他妈的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他娘的给我闭上你的狗嘴!”
“当”的一声,谢三通的武器被黑汉一板斧挑下,眼见就要血洒当场,众镖师谁也不想见到这一幕,知道今天就是他们的黄泉路,纵有对世界的万般不舍,也是无可奈何,纷纷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因为不想见到谢三通死于非命,而他们自己也放弃了性命一味的等死!
说时迟那时快,张阳犹如鬼魅般飞身上前捡起谢三通的剑,“当当”两声挑开了砍向谢三通脖子的两板斧,手腕一抖,就抖出一个剑花,刷刷五剑刺向黑汉胸前五大死穴。黑汉来不及惊讶镖师队中还有好手,调整身形,大开大合和张阳緾斗在了一起。
谢三通从死门关捡回性命,好不惊恐,连忙飞身后退到镖车旁,立马打座调息,准备再次出手。
“咦?这个不是挑夫吗?这小子好武功啊,竟然和他打个平手,我们今天有救了!”
“是啊!是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
张阳虎口被黑汉双斧震的发麻,几个回合下来知道黑汉本事并不大,自己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但张阳又于心不忍,因为这本就不是他该管的事。黑汉见久攻不下,对面又是个毛头小子,气急败坏难免气急攻心,犯了习武之人的大忌,张阳被逼的没有办法,闪电般刺穿了黑汉的右手腕,便抽身后退。
黑汉咬着牙忍着痛,想骂骂不出,双目血红死盯着张阳。
这时谢三通调息正好,飞身上前就要攻击黑汉,张阳伸手一拦道:“谢大哥,他的右手已经废了,算了吧。”,说罢左手从怀中取了五两银子,慢步走到黑汉跟前道:“这位大哥,不得已伤了你,我这里有五两银子,要是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
黑汉左手丢了斧子一把夺过银子,恶声道:“别指望我会感谢你,你今天不杀我,它日我想方设法必定杀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我们今天不杀你,你已经撞狗屎运了!”谢三通死盯着黑汉,找机会出手。
“我叫杨二虎,人称江南双板虎就是我!”
“江南双板虎,原来就是你!”谢三通冷哼一下又道:“你也是个江湖有名的好汉,今天竟然如此下三滥,失敬失敬!”
“嘿嘿嘿,你今天也算捡了条命,你要不服随时可以来找我杨二虎,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阳。”
谢三通道:“我这里也有五两银子,拿上走吧!”
黑汉接过,左手紧紧的握住这十两银子,好像握住自己的性命一般,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又用力咽了回去,双脸敝的通红,用力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黑汉一走,压在大伙心中的石头都落了,全松了一口大气,看着周围的景色是那么的美好,空气是如此的甜美,刹时感叹活着真是无比幸福。
谢三通拱手道:“感谢小哥今天出手相助!我谢三通万死不能报!”
“谢大哥言重了,应该的。”
“到了下一个官家驿站,我谢三通必上报小哥今天的事迹。如若小哥不嫌弃,容我叫你一声兄弟!”
“一切听从谢大哥安排.”
“好兄弟!”谢三通紧紧握住张阳的双手,认定了这个兄弟。
虽然镖师们个个都想替张阳挑担子,但只要一个就行了,谢三通安排好了一切,路上对张阳百般照顾。
原来镖局内里有很多的门道,比如报镖之人要先到镖局与管事之人谈好,什么镖?送到什么地方?为期多久?再比如雄风镖局送镖,镖费三十两银子起,上不封顶。
又比如他们这次的镖,是一些贵重瓷器,通共有五箱,送到二百里外的六都县上官世家,光镖费就是五十两。报镖人报镖后,镖局接手,双方就要画押签约,就算出了事,报镖人可以拿着这张凭证去任何一分舵或总部要赔偿,镖局会双倍保赔,保证报镖人不会有损失。
江湖上的镖局,都以诚信为本,以信用在江湖上讨生活,一次失信,再无出头之日。
至于杨二虎,只要众人不报官,就不会有官府捕快为难他,因为只要身在江湖,就必须江湖事江湖了。
纵观全天下,在这个江湖讨生活的,无论是谁!都不想扯上官家!
若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