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邻居刚关上房门，就忍俊不禁地用手背捂住嘴。

    “太辣了，”赵华元说：“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你的眼睛。”

    422生无可恋地横陈在床上，也不愿意承认床上这坨白色胶状人形物体是自己造出来的身体模型。

    模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闭嘴。”

    “居然还会说话，”赵华元倍感神奇，凑过来搓了搓有些像下巴的地方靠上面点的那个小孔：“这是嘴巴吗？”

    被戳的白色物体怒从心起，狠狠地咬他的手指。

    男人歪头：“怎么了？要给你准备个奶瓶？”

    “安静点吧，”422滑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杀意：“玩偶杀人不判刑的。”

    “哈哈哈，”被威胁的人类笑得有些岔气，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明朗与欢乐说：“你别说话，越说话越搞笑”

    422横他一眼。

    然而横的这一眼，让他横出了点异样。

    他捧起赵华元的脸：“你怎么变好看了。”

    男人挑了挑眉，瞳孔墨如点漆，眼尾的痣风情万种：“被你衬托得？噗，你别离我眼睛这么近。”

    模型严肃地靠得更近，活像一桩冤案的丑脸几乎顶到对方鼻子上，目光幽幽：“你以前有痣吗？”

    再用软趴趴如同塑料充气玩偶的手搓了搓这张脸：“皮肤也变好了，毛孔都看不见。”

    赵华元把这两只乱揉的手拿开，从自家玩偶的外貌攻击下解脱出来：“好了我要睡觉了，你赶紧变回泰迪熊，不然今晚不可以上床。”

    鬼才想上你的床。

    不对，变成鬼也不想上你的床。

    422懒得跟这人计较，火速点开主管的头像，上去就问：“33姐，A27004世界禹启省的赵华元角色是不是被谁订走了？我记得我申请了预收。”

    主管头像亮了下，回道：“是的，公司最近有个男男恋的总项目，你那个角色被上头的系统选中了，然后被提走了。”

    他顿时有些发急：“提走了？剧本开始写了吗？”

    三十秒后，对面回复：“嗯，已经在提审大纲了。”

    “大纲是怎么样的？”

    “赵华元是受吧，设定我看下……唔，冷漠炸毛受，是最近比较吃香的年下类型，攻是他们公司新来的后辈。”

    422实在想象不出来赵华元怎么当受，接着问：“他怎么会当受？按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谁敢动他谁就等着死。”他可是一个美女死在面前都无动于衷的人。

    主管秒回：“所以是醉酒加用药情节。”

    422眼前一黑，这不就是强……

    “不可能，强也没有用，”422冷冷地说：“他只会恨攻，不会产生爱情。”

    “不，赵是被上司强，攻是发现后安抚他的人，抚平伤痕成功收获美人之类的。”

    “谁写的，”422发过去一行字：“这个剧本谁写的。”

    主管连忙说：“你千万别冲动，前面那种事不能再来一遍了，这是上头亲自给的思路，我们只负责润色，你不愿意也没有用。”

    “前面那种事”是指422刚进公司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422来公司的第三天就因为剧情跟一个资深老编剧大吵过一架，当时这事儿闹得连对家公司都知道，最后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可不能再来一次了，你再怎么被容忍，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不服管教。

    这是主管的潜台词。

    “不，姐，”422冷静下来，飞快地整理着思路：“至少在三十年内，男女都会是大众认可的主流，姐，咱们再稳一稳。”

    “枪打出头鸟，你别看现在这种题材随便出个剧本就能火，但一查下来，打也打得狠，咱们作为头部公司，有多少竞争对手就等着我们被打。”

    对话框里沉默了将近两分钟。

    这两分钟里，422迅速切换到昨天给他审稿的组员。

    “6778，你能不能这几天加急出个男女恋的剧本大纲，我把可以用的原生角色信息发给你。”

    然后422把逼哥和阿蛮的资料整理了下，传送过去。

    按照他对主管的了解，主管其实是向着他的，他刚刚的那番话对其他的上级说可能都没用，只有主管会认真想他说得对不对，可不可行。

    果然，422刚刚把资料都发过去，主管就回复了他：“上面给赵华元的剧本的预算是每分钟200系统币，你如果能够接到比这个翻倍的项目，我就尽量推掉这个剧本。男男向的剧本也必须得出，你们组是主力，这个潮流必须得跟，出剧本的时候兼顾质量与审核，确保后期不出事。”

    “尽量推掉这个剧本”，简单的一句话，主管不知道在上头要说多少好话、赔多少笑脸、顶多少压力。

    而且每分钟400系统币的项目并不难找。

    422感激涕零，马上说：“我现在就去对接项目，剧本大纲很快就能给你。”

    “好。”主管头像明灭了两下，发来最后一句话：“你也别太拼了，没回主空间前我都给你申请了自由打卡，只要工作时长达到规定时长就行，早上不打卡没关系。”

    他不知道怎么感谢对方，只得回：“多谢姐，回来请大家吃饭。”

    主管的头像彻底熄灭。

    下属的头像亮起来：“可以。”

    这是个额外的项目，下属势必要加班，他直接给对方转了3000系统币过去。

    对面没有收：“没事，组长，这个也是我想写的题材。”

    “收了吧，”422急速敲下一行字：“质量辛苦你抓一下，跑了之后我所有的提成都给你。”

    然后他推出聊天界面，把所有的甲方都挨个戳了一遍。

    在他疯狂挽救室友贞洁的时候，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头发上的水珠沿着诱人的下巴和脖颈往下流淌，最后流进锁骨处，积成片刻的小水洼，一路肤如凝脂、男色无边。

    亲娘啊这，这还是赵华元吗？

    对方丹凤眼朝这一扫，薄唇轻勾：“怎么还是这种样子，生气了？”

    是的，洗完澡后，他现在是有着丹凤眼的薄唇美男了。

    床的一侧往下凹陷，新晋男主坐在了床上，低头看向一旁的白色不明物体。

    他头发上的水滴滴落在422的脸上，赵华元将这滴水拂去，落下一条湿湿滑滑的水痕：“其实看顺眼了好像也可以，就是抱起来没有玩具熊舒服。”

    同志你自己都快被强抱了，您还想着抱我呢。

    但是现在这个形象确实辣眼睛，每次视角扫到自己身上都丑到打乱思维，422将这个失败的身体模型收起来，重新回到泰迪熊的身上。

    泰迪熊往床头爬了几米，端坐在枕头上，认真地问当事人：“你自己有觉得自己哪里奇怪吗？”

    这句话是通过赵华元手机的语音助手“小E”传出来的，男人惊讶地看了眼桌面的手机，又看了眼泰迪熊，笑道：“好神奇。”

    “感觉皮肤好了点，右眼尾确实多了颗痣。”他淡定地说。

    那是刚刚，你刚刚跟你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语音助手僵硬而神秘地说：“你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出门最好戴口罩，穿衣不要穿低领，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

    虽然33姐说现在大纲还在审，但显然统筹与美术们已经开始工作了，甚至他们还可能为了抢时间，在审核没有回来之前就提前走剧情。

    赵华元坐在床沿上擦头发，后颈上流淌的水珠浸入浴袍的领子里：“怎么了吗？”

    “会有人盯上你的身体。”语音助手凝重地说。

    他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谁这么不长眼？而且我又不是个小姑娘，动手不就行了？”

    一只手搭上赵华元的肩膀，刺寒入骨的温度让他身体一颤。

    那只手力气奇大，把他掀翻在床上。

    男鬼压住他，毒蛇般的吐息洒在脸上：“那你挣扎一个试试。”

    赵华元用力挣动着手臂，发现自己居然根本没有办法摆脱束缚。

    男鬼按住他手腕的双手愈发收紧，黑白分明的瞳孔在灯光的暗影下带着无尽的寒意：“有时候不是你想挣扎就能挣扎掉的，我现在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我可以，其他人只要有心，也可以。”

    赵华元怒视着他，唇齿微动。

    422察觉，立即用左手拇指强行隔开对方的牙齿，被狠狠咬了下：“咬舌自尽也太嫩了，如果有人下药，你连这力气也没有。”

    男人目光闪烁，忽然用舌尖舔了下对方的手指。

    422浑身过电似的一激灵，猛地把手抽回，喊道：“干嘛！”

    抽手时，床上的人却倏地行动，猛虎狩猎般弹起，右手按住男鬼的肩膀把对方整个扳下去，将这具冰冷的身体狠狠按在被面上。

    男鬼一脸惊愕，满头青丝水一般铺洒在白色的被褥间。

    攻势逆转，赵华元开口说：“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先顺从，再找一切机会毁了他们。只是付出身体而已，只要有命在，什么仇都可以报。”

    422也有些生气了：“好啊，你付出吧，你爱怎样怎样，我管不着。”

    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原来人家根本不在乎。

    赵华元愣了下，放柔声音：“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注意的。”

    哼。

    “别生气，”他有些生疏地安慰：“我印象中的泰迪熊没这么容易生气。”

    422推开他，一只鬼坐在小桌子上的布织板凳上，警告他不许靠过来。

    “你真的没有名字吗？”赵华元边换睡衣边问：“我给你起一个？一直不知道怎么叫你。”

    422查看着甲方们回的消息，心不在焉地说：“随你。”

    “这么容易生气，”赵华元说：“叫赵生气？”

    “去死。”

    “那换下顺序，赵其生？”

    “随便。”

    “那就赵其生了，”这人笑眯眯地：“我给你起了名，你还跟我姓，那我现在的身份对你来说就比较特殊了……你可以叫我‘爸爸’。”

    422站起身，抄起屁股下的小板凳：“受死吧神经病！”

    “哈哈。”

    一人一鬼打闹成一团，422用枕头捂住赵华元的脸，抬头瞅了眼挂表：“11点半了，睡觉去。”

    平常这个时间已经睡着了的人从枕头下冒出头来，眼睛眨了眨：“不去，明天不上班，今天不熬夜玩手机对不起自己。”

    422冷斜他一眼。

    亏他还觉得这人以前作息规律，不同凡响。

    但422也没跟他闹的功夫了，他要赶紧为隔壁那对未来的大明星夫妇拉资金、安排档期、做日程表。

    他索性把系统的工作面板显形，当着这人的面工作。

    赵华元看着对方惨白的脸上映着惨白的光，好奇地瞧对方快出残影的手指下打出的东西，问：“这个是地府的工作吗？看起来很高科技。”

    “是，业务考核，”男鬼面无表情：“敢打扰我我就把你的工作也毁了。”

    “做鬼真累。”赵华元倚靠在男鬼的肩膀上，打开平板看鬼片。

    安静的夜晚，莫名的祥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