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墟进入历练之地的第二日,天道意识又回到了秦岁已的识海中。
这一天的清晨,秦岁已是在天道意识的咆哮中醒来的:“怎么这么久了才到10?!”
这声音吵得秦岁已脑子疼,他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身来:“一个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喜欢上另一个人?你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了。”
“喜欢?”天道的语气忽然变得疑惑,“谁让你去喜欢那小子了?”
听他这么问,秦岁已忽然也不确定起来:“不是要历情劫吗?”
“是……可你不用喜欢他,你只需狠狠地伤害他就够了。”天道又恢复了老沉持重的语调,“所谓情劫,大抵是爱而不得,生死别离,痛彻心扉,然后大彻大悟。”
秦岁已愣住了,沉默半晌:“为何之前不说清楚?”
“……我没说吗?”天道忽然心虚起来,“大约是时间太紧,没来得及。”
完了,秦岁已心里忽地一沉,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是刚好与目的相反吗?他还答应了掌门要与边墟结为道侣……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还在历练之地内的寻找离魂花的边墟一剑刺穿了魔狼的头颅,拔出剑后甩了甩,剑身上的血液随即消失。
这头魔狼毛色雪白,光滑油亮,边墟将毛皮剥下来扔进了置物袋中,想着出去后可以给秦岁已做一条披肩。
他继续往前走。
穿过幽暗的森林以后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对面是高山峭壁,一条瀑布倾泻而下将峭壁分成两半,在湖面上激起的水花高达数丈。
出了森林后天空就放晴了,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近处的湖面波光嶙峋,湖中的水似乎有些黏稠,远处的峭壁上野草顽强地生长着。
忽然,边墟目光锁定在了一株紫气缭绕的小白花上,他在脑海中回忆之前听夏澜描述过的离魂花的样子,确定了就是这株。
他踩着剑飞过去,伸手想要去摘,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声,转头去看的瞬间一群黑压压的虫子振翅飞来,速度非常快,躲闪不及的边墟被虫群团团围住。
这种虫有拇指大小,前肢锋利,身上还带着尖利的刺,疯狂地围攻着想要摘花的人。
边墟强忍着身上脸上的疼痛,一把摘下离魂花,然后御剑冲出了虫群的包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浑身都是伤了,伤口密且深,缓缓往外渗血,血液顺着身体滑下,滴落在湖中。
血液滴入湖中后,湖面渐渐起了波澜,渐渐变成了沸腾,一个个气泡接二连三地升上来,在接触到空气后爆裂下沉。
边墟忍着伤口的疼痛,惊疑不定地俯视着湖面。
“快跑!”这时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湖边朝边墟大喊。
等边墟看清那是凤吟雪后,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见一条巨大的像龙又像蛇的东西从湖底破水而出。
……
秦岁已一边听着天道意识的碎碎念一边在药田里除草的时候,忽然心口一紧,这感觉来了一瞬又消失无踪,让他拿着铲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胸口的衣物。
“……你在听我说话吗?”天道意识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秦岁已压下胸中莫名的不适,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不遗余力地伤害他,侮辱他,践踏他的真心,直到他心死,从此断情绝爱,便可窥见飞升之道。”天道一本正经地说着,“当你识海中的八卦容器达到100时,就说明你彻底让他死心了。”
秦岁已心不在焉地挥动铲子,铲掉了好几株正在培育的药草后才忽然回过神来,又手忙脚乱地将其种回去。
“……我明白了。”秦岁已不得已放下了铲子,整个人显得有些低沉。
天道意识欣慰地说道:“明白就好,修道之人还是要以修炼为重,切不可为了这些小情小爱耽误了飞升大业。”
小情小爱?
秦岁已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双圆滚滚黑黝黝的小鹿眼睛。
若只是小情小爱,为何有人愿意为之舍身忘死?
“你这回不走了?”秦岁已见天道意识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
“哼,我若是离开了,说不定你心一软就前功尽弃了。”天道意识冷哼一声,“容我再观察几日。”
秦岁已没了继续除草的心情,便回到了房中开始打坐修炼。他想着也该修炼一下了,他的修为已经卡在虚境六阶巅峰好几年了,是时候突破一下了。
这一修炼起来就没日没夜了,秦岁已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陡然一轻,运行于周身经络中的灵气忽然没了阻塞之感,灵力流动无比流畅,继续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秦岁已缓缓睁开眼睛。
这回突破挺顺利的,到了幻境一阶后,秦岁已明显感觉到经络中的灵力充沛不少,这下他可以培育的灵草品阶也更高了。
“你终于突破了。”天道似乎一直守在识海中,此时语气凉凉,“你师妹已经外面等了你好几天了。”
“……师妹?”
秦岁已打开门就看见齐鸢然焦急地站在院中,看见他出来后就立马跑过来:“师兄你终于突破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硬闯了。”
正在突破中的人被打断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所以秦岁已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不过这也体现出了齐鸢然现在是有多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秦岁已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你慢慢说,不要急。”
“前几日边师弟从历练之地里出来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现在正住在医斋。”
闻言,秦岁已手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而还是很镇定地说:“那你应该去请禾长老才是。”
“禾长老已经治疗过了,但伤势太重,人还在昏迷中,禾长老说若是十日内醒不过来,恐怕是……凶多吉少。”齐鸢然眼眶红红,“师兄,你去看看边师弟吧,他那么喜欢师兄,说不定有所感应就醒过来了呢?”
天道意识语气凉薄地掐灭了秦岁已心中微弱的火苗:“你可不能去,放心,他命里运势极好不会死的。”
秦岁已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担忧,用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道:“若是禾长老都无法救他,我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齐鸢然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悲愤:“师兄你怎么如此说话?若不是为了替师兄你采离魂花,边师弟又何至于此?”
秦岁已瞳孔微震,忽地抬首直直地看向齐鸢然:“你说什么?”
“边师弟是为了替师兄采离魂花才身受重伤的。”齐鸢然又重复了一遍。
“不行!你不能去!”察觉到秦岁已内心的动摇,天道意识出声阻止他,“别忘记你的使命,你不能对他的付出有所回应!”
秦岁已闭上眼缓缓出了一口气,然后从腰间系着的纳元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齐鸢然:“我不能去看他,你把这药拿去喂他服下……千万记得,莫要告诉别人是我给的,特别是边师弟。”
齐鸢然疑惑不已:“师兄与边师弟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何突然变得……”
“莫要多问。”秦岁已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待齐鸢然离开后,秦岁已站在院子里沉默了半晌,又抬脚回到屋内继续修炼。
他头一次对修炼一事如此上心,却是为了逃避现实。
天道看着秦岁已闭上眼睛,但经络中的灵气却迟迟未流转起来,便问:“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他了?”
秦岁已摇了摇头:“喜欢与否已经毫无意义了,我只需记得,不能喜欢。”
“……知道就好。”天道意识悻悻地说,“对了,你方才给她的是什么?”
“……万灵丹。”秦岁已淡淡地说。
“你都不知道他受的何种伤,怎么能轻易给药?”天道意识不是很赞同,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边墟不会有事。
“万灵丹可治一切内伤,世间仅师父一人能炼制,且材料及其珍贵,恐怕现在师父也不能再多炼出一枚了。多年前师父给我这一枚,是希望我在受到致命伤时能保命。”
天道意识沉默了一下:“那你就给他了?”
秦岁已控制着体内灵力循环流动:“左右我也不爱出去,不用也是浪费了,不如送给需要的人。”
天道意识不再说话,因为秦岁已已经入定,即便它说了什么对方也听不见了。
齐鸢然不知道秦岁已给她的是什么药,秦岁已也没有多解释,但她相信定然是对边师弟的伤有好处的。
可秦师兄不让她告诉别人,于是齐鸢然只能偷偷摸摸地趁没人的时候溜进去,将药给边墟服下,再偷偷摸摸地翻窗溜走。
等她走后没多久,照顾边墟的医修弟子去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发现边墟眼珠转了转,竟然有了醒过来的征兆。
医修弟子急忙跑去请禾青和萧云岚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萧云岚和禾青就到了,两人走进房间的时候就见边墟已经能坐起来了,虽然看上去还很虚弱,但好歹性命已然无忧了。
比起萧云岚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禾青则显得有些严肃,直到给边墟把完脉确定他的伤势有所好转后才松开眉头,
不过还是很奇怪,几个时辰前还一副奄奄一息的脉象,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有些弱,不过已经可以称作是奇迹了。
禾青惊叹之余,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恢复得很好,或许是你天生就有较强的自愈能力,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半月就可以恢复得如往常一样了。”
“那就好……”萧云岚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我在想,这历练之地升级后的难度是否有些高了,连边墟都受了如此重伤,那其他的弟子岂不是更危险?”
禾青点点头:“我记得此事是花师妹在负责。”
“嗯,我这便去找她。”
待萧云岚离去后,禾青写了一副调理身体的药方给医修弟子,让他照着去抓药。
“有劳禾长老了。”边墟苍白着一张脸,“不知当时与我在一处的凤吟雪伤势如何?”
禾青走到床边:“她比你伤得轻,只是右腿骨折了,这段时间不能走动,否则她早就哭着喊着要守在你床边了。”
边墟假装没听懂禾青话中之意,继续问他最想知道的问题:“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有谁来看过我吗?”
禾青眼神一转就明白了他真正想问的是谁:“想问你的秦师兄有没有来看你?”
边墟脸一红,点了点头。
说实话,禾青不太喜欢秦岁已,除了让自家徒弟头发变白这件事以外,还因为他跟那个人太像了,不是长得像,而是气质像,都有一种能让人豁出一切只为讨他一次欢心的感觉。
从前的她栽在了那个人的手心里,一如此时的边墟。
“没有。”禾青冷下眼神,“你的秦师兄一次都没来过。”
看吧,就连冷血无情的作风都这么像。
听完这话,边墟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但他并没有特别伤心:“师兄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许是他还不知道。”
禾青听完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并没再说什么,整理好医箱离开了。
接下来这半个月,边墟每日都翘首期盼着秦岁已哪天突然推门而入,然后他就可以拿出离魂花向师兄邀功,顺便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朝师兄撒娇。
然而边墟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转,秦岁已却始终没有来看他。
自从突破幻境后,这几日秦岁已觉得自己的修炼进入了瓶颈期,灵力增长减缓了不少,于是他不再继续闭关修炼。
秦岁已换了身天青色的衣袍,推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边墟。
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即秦岁已皱起了眉:“你的伤还未好,怎能随意行走?”
原本还认为秦岁已不知道他受伤了的边墟,听了这话后终于收起了那一丝幻想:“师兄,我一直在等你来看我。”
边墟的伤势还未痊愈,此时额头已覆上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但他却执拗地看着秦岁已,仿佛感受不到伤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