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照站在学院的南门口，他负责赵雨大学的这一部分，通过询问老师和同学来找出新的线索。现在正是早八的时候，不住校的学生们笑着走进校门，保安在门口看着学生们进入学校。

    他并没有开警车也没有穿警服，照旧穿着普通的衣服骑着电动车，帽子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他什么表情。

    和大学生年纪差不多的人进大学并没有什么难度，沈闻照便推着电动车进了学校。

    顾超已经跟文学院大二的辅导员说了赵雨的事情，这件事事关重大辅导员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来还是顾超无奈地说，请辅导员先把赵雨监护人联系方式告知他，他会询问相关的事情，不过还是麻烦辅导员再跟监护人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件事，后续的事情会有警察去查，希望辅导员配合。

    辅导员当即点头说知道了，他一定配合警察同志。

    所以这次沈闻照要先去和辅导员见一面问问各种情况，但他没来过几次不认识路，只好给辅导员打电话让他出来带路。

    “您好您好，您是沈闻照警官吧？我是跟您通过电话的胡杰。”沈闻照坐在辅导员跟他说的从南校门口一进来的长椅上，突然听到了辅导员的声音，胡杰瘦瘦小小的戴着眼睛脸上有痘痘，“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

    沈闻照挑挑眉没想到电话里声音雄厚的人真实相貌是这样，心说人不可声相。他站起来朝胡杰伸出手，“您好，我是沈闻照。”

    胡杰连忙伸出手来和沈闻照握手，脸上的笑从一开始就没下来过。

    “那就在这里问您吧，这时候也挺安静的。”沈闻照的脚从昨天开始突然疼痛加剧了，他坐在长椅上不想再站着，“不麻烦您到处跑。”

    胡杰连忙坐下说好，都听沈警官的。

    沈闻照看着胡杰脸上的近乎谄媚的笑，他看惯了这样的笑没什么反应，拿出本子来就开始问。

    “想必赵雨的事情我领导已经跟您说清楚了，您跟赵雨的监护人确认这件事了吗？”

    第一个问题就让胡杰为难地扣起了指甲，他扭捏道：“沈警官，说实话，赵雨家里就只有她舅舅和舅妈了，她也没别的亲戚，家长联系方式写的是她舅妈，但是我打电话过去之后赵雨的舅舅舅妈就说他们听警察说了，等有空才能给我回电话。”

    沈闻照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其实也没什么好记录的，赵雨家庭的具体情况顾超都已经查出来了。他看了看胡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赵雨平时什么样子，跟班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老师对她的印象如何？”

    胡杰再次扣起指甲来，他吊起眼睛想了一会，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沈警官，你也知道，大学又不跟初中高中一样，我也很忙，整个文学院的大二学生都是我来管，我也不能知道每一个学生怎么样跟同学关系好不好不是？至于老师们……他们跟我说的学生里面没有赵雨，想必印象不怎么深刻吧。”

    沈闻照记东西的手顿了顿，问出第三个问题：“沈雨的各种成绩你拿来了吗？我给您打电话说过的，她有没有获得过什么奖项？”

    这个问题胡杰能流畅地回答出来，他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沈闻照，似乎对于自己能回答上这个问题很开心，“拿来了拿来了，这是新闻班大一到大二的成绩单，赵雨没得过什么奖项，是个很普通的学生。”

    沈闻照接过文件袋，赵雨的成绩不算优异也不算差，是中游水平，各科成绩都及格没有挂科的现象。

    “好，第四个问题，赵雨的家境好不好？”沈闻照把成绩单递回去，“舅舅舅妈对她管到什么地步？”

    这个问题让胡杰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他哈哈笑了几声，声音都虚了不少，“沈警官……家境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不能挨个问学生家境怎么样是不是？这个问题您得问赵雨的舅舅舅妈才能知道了。”

    沈闻照一想，人是辅导员不是保姆员哪能什么事都知道，他点头表示理解，“所以赵雨并不是贫困生？因为您说不清楚，要是贫困生的话您应该是知道家境的。”

    沈闻照点头让胡杰松了口气，但后来的话又让他紧张起来，脑门上都是汗，“她……的确不是贫困生……”

    胡杰说着说着又不说了，他擦了擦汗道：“对，她不是贫困生。”

    沈闻照看着胡杰莫名其妙紧张的脸，心里感到一阵乏味。

    既然做不好伪装那就不要做坏事了，做了坏事还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恶心给谁看呢。他对胡杰是否尽了辅导员职责的这件事不想过分追究同时也不感兴趣，毕竟他的手还伸不到这么远的地方。赵雨的事情看样子再问什么也不会知道了，具体的事情胡杰不会知道的，还得问赵雨的舍友才能知道。

    胡杰心惊胆战地坐上沈闻照电动车的后座告诉他女生宿舍12号楼在哪里，沈闻照按照胡杰说的顺利地到了目的地。

    胡杰拿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和宿管阿姨说了具体的事情，阿姨听后便让胡杰和沈闻照进了宿舍，还看了沈闻照好几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赵雨住在女生宿舍12号楼413，宿舍里加上赵雨一共有三个人，她们今天早上并没有课，所以沈闻照可以问她们问题。

    沈闻照走楼梯的时候脚踝又痛起来，他忍着痛上了楼梯，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胡杰站在413前面敲了敲门，“我是辅导员胡杰，我有事情问你们。”

    宿舍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宿舍门被打开，一个姑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什么事，一个姑娘坐在桌子旁正在看书。

    沈闻照朝胡杰似笑非笑道：“胡老师，我有事要问，您先回去就行了。”

    胡杰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413宿舍，沈闻照虽然在笑语气却不容反驳，而且笑得也不是很亲切。最后他勉强地点了头说知道了。

    胡杰走后沈闻照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装都不会装，水平不高啊。

    他并没急着进门，把自己的证件给开门的女生看了看，说道：“同学，我是警察，没别的意思，进去问你们点事就走。”

    穿着睡衣的女生惊讶地捂住嘴巴，她瞪着眼睛点头说好。

    沈闻照进门之后睡衣女生给他拿了凳子和一瓶矿泉水，声音有些紧张，“警察哥哥，我们犯什么罪了吗？”

    看书的女生也有些害怕的样子，她沉默地看着沈闻照不说话。

    沈闻照并不看413宿舍的布局，他觉得要是仔细看的话像个流氓。而且宿舍就是那样，他也不是没住过。他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叫沈闻照，你们叫什么名字？”

    睡衣女生终于松了口气，她指了指自己说她叫刘晓，又指了指看书的女生说她叫朱琴。

    刘晓和朱琴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沈闻照，两个小姑娘认真地等着他问她们问题。

    沈闻照抿抿嘴唇，照旧有些散漫，“你们跟赵雨的感情好吗？”

    刘晓挠挠脸笑道：“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不是不好，我们就只是舍友而已，感情也就比普通同学好一点点，警察哥哥你能明白吗？”

    朱琴点头表示她差不多也是这样。

    比普通同学好一点点，沈闻照记下来，看样子也差不多能看出来，但他抬起头来继续问，戴着帽子神色晦暗不明，“你们昨天前天见赵雨了吗？”

    “前天……是星期三来着吧？记不太清楚了，星期三上午我好像还见过，下午好像她就没在，晚上……哎呀，我记不清楚了，都两天了，实在是不记得了。”刘晓皱着眉毛思索，接着又道，“昨天我记得清楚，因为没有课所以我跟闺蜜约好要出去玩的，一大早就起床出去玩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没见到她，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她也不在，今天我这不刚起来更没见到她了。”

    朱琴皱着眉毛想了一会，最后总结道：“最后一次见她是前天也就是星期三早上吧，之后就没见过赵雨了。”

    “朱琴，你怎么这么正经啊，就跟电视剧里警察问，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的回答一样。”刘晓听到朱琴的回答笑个没完，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笑容僵硬起来，“警察哥哥，难道说，沈雨她……死了吗？”

    朱琴听到刘晓的话也僵硬起来，两个人不知所措地看着沈闻照等着他的回答。

    这件事这俩姑娘迟早得知道，也不用瞒着了，他点头道：“是的，我们在昨天晚上发现了沈雨的尸体，所以才来问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刘晓瞪着眼不说话了，她一下子失了神，第一次发生同学去世的事情让他不知所措，眼睛也红起来像是要哭的样子。

    朱琴听到这件事之后攥紧拳头难过起来，眼睛红红的。

    “警察哥哥，赵雨她……是自杀还是被杀了啊？”刘晓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流了下来，“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朱琴红着眼睛坚定地说如果她能帮忙的话一定会帮忙的。

    两个姑娘的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她们被赵雨的死震惊，坚定地想要帮忙。

    “赵雨是自杀还是他杀还没有具体的论断。”沈闻照皱起眉毛，他并没有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这件案子的具体细节都说明是自杀，但他没有说，“先跟我说一说你们眼中的赵雨吧，你们辅导员说他不太清楚赵雨的事情。”

    “他当然不知道了，我到现在在这个学校待了快两年了，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我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刘晓愤愤道，似乎对胡杰很不满意，接着她意识到说跑题了便不再说胡杰的事，“我跟赵雨的接触不多，因为我感觉她是一个很……怎么说呢，就是骨子里就很老实善良的那种人，就跟张白纸一样，而且总是很腼腆的样子，我们性格不太一样，所以就是那种点头之交。我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少，因为平时我老是出去玩，回来就玩手机，上课的时候我们也不坐在一块，也不怎么说话。”

    说完了刘晓低下了头，像是很内疚的样子，内疚她对赵雨的了解太少了。

    朱琴推了推眼镜，她说话很正经，给人的感觉也很正经，“感觉她是一个内敛腼腆的人，不轻易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但我在宿舍不开心的时候她会问我怎么了，还开导我，说她很羡慕我，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羡慕我。我也偶尔会和她聊聊天，她应该生活费挺少的，申请了贫困生但没通过，得出去打工。但是最近我忙着准备考试的事情，也没注意她在哪里做什么事情，仔细想起来她好像有一天晚上没回宿舍，但是我睡得早，起来的时候不确定她晚上回没回宿舍，一眨眼我又忘了，光顾着学习了。要是我能警惕一点就好了，她关心我，可是我却这样。”

    朱琴越说头低得越厉害，声音也哽咽起来。

    生活费少，申请了贫困生但没通过，得出去打工。

    沈闻照抓住朱琴话里的关键，他写字的手顿了顿，“她为什么没通过申请？”

    这个胡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不老实。

    这句话让刘晓想起了让她愤懑的事情，她愤愤道：“警察哥哥，我们班选贫困生的标准根本就是看跟班委辅导员关系好不好，那些选上贫困生的平时一双鞋子都好几千，他们根本就不贫困。我说这样不好，他们还说我是嫉妒他们选上贫困生了，可是我根本就没有申请，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明明有钱还去申请这些东西，赵雨又腼腆跟他们的关系不好，所以她就没选上。”

    “对，我印象里赵雨好像就那几件衣服几双鞋子轮流穿，吃的饭也是最便宜的。”朱琴接着说，“警察哥哥，赵雨没申请上贫困生，可她总比那些穿名牌鞋的人有资格评选上吧？”

    提到衣服这件事，“对了，你们知道赵雨有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吗？”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朱琴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前天早上她一起来就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那裙子就穿了几次，她跟我说过她喜欢很喜欢那件裙子。”

    穿着白色连衣裙，那是她很喜欢的一件衣服，但是她却穿着这件裙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冰冷的湖水里面。

    “好，我知道了，你们说赵雨打工。”沈闻照觉得像是要抓住某些东西了，他变得认真了一点，“知道她在哪里找的工作去哪里打工的吗？”

    刘晓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朱琴睁大眼睛回答，声音有些发抖，“她……好像是在当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