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玖唇间衔香烟嘁笑:“你总说大佬冰路子野,但是我看他赚钱也不过就那老三样,夜总会、棋牌室、搞搞货运;没看出他哪里野啊!”
许望山呵呵低笑:“他进工会时不只两手空空,还杀咗一个工会兄弟,但是很快就让所有坐馆当家支持他,还捧他当坐馆,你不好奇他都做了什么吗?”
许玖架起二郞腿冲老爸扬扬下巴:“您继续说。”
许望山:“他自称拜师濠景扑克王,麻将牌九都玩得很好。两年前突然出现在砵兰街,一出手就设局干掉了阿枫的手下肥龙。
肥龙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工会一定要为兄弟出头。所以阿枫很快发出江湖追杀令,要找跖跋冰出来偿命。
他在警力充沛的爐港中心区躲了三天,我们拿他没办法,以为他要就此跑路时,他忽然又回来自请谢罪。
阿冰回来时包了条渡轮,在船上开谢罪宴,请工会十六位坐馆大佬一起吃饭。
那艘船上缠花灯开酒席,食材都是高级餐厅布置的西洋菜,还有二十来个美艳风骚的坐台女在船上侍候。
小小一艘渡船集齐酒色财气,开始大家以为他只是想借这顿饭讨好工会里众位当家,但紧接着他摆开牌桌,借输钱一晚签出去三万多块借条。”
许老爷说到这里顿了顿,用力吸一口雪茄,呵出烟雾才继续道:“这时阿冰又对大家说,他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如果让他给肥龙偿命,这些借条只能当黄纸烧给他,下辈子再还。但如果把肥龙的地盘跟棋牌室交给他来管理,他保证半年之内把欠条上所有钱数都还上。”
眼下在爐港一名码头苦力辛辛苦苦一整天只能赚到十块八块,岛内商务区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文员,一个月薪水两百块上下。
爐港一名高级打工人,整整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三万块。
许玖嗤笑:“所以有这三万块借条垫底,肥龙的事不了了之?”
许望山:“肥龙的家人后来找我主持公道我才知道这件事。但彼时已有数位坐馆大佬出面给阿冰担保,其中包括肥龙原本的老大阿枫。
阿枫说阿冰杀肥龙是给爱人报仇,肥龙当年无原无故砍死阿冰的爱人阿青;阿冰现在杀肥龙给爱人报仇,一报还一报,无可厚非。”
许玖皱眉呸掉粘舌尖上的烟丝:“他们有去核实阿青这个人吗?怎知不是跖跋冰信口雌黄?”
许望山含一口雪茄,隔几秒呼出来:“阿冰和阿青都是本地人,很好查。他俩自小在九龙寨附近做乞丐混饭吃,阿青比阿冰大一点,具体几岁也没人晓得。
听人说阿青一边脸白白嫩嫩不男不女,另一边脸上有大块胎记,正面看像个太极脸的阴阳人,很恐怖,外号叫丑八怪。
阿冰后来还给他修了个坟,清醒时说阿青是他老婆,喝醉了又说阿青是他老公,疯疯癫癫的。现在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打听阿青。”
许玖失笑:“提阿青他会打人?”
许望山嘿然一乐:“那倒没有,是他会一直跟人家说,他和阿青怎么怎么相爱,阿青对他怎么怎么好。还说阿青夜里会回来找他,灯闪一下是阿青,风吹一下也是阿青,听得人寒毛倒竖,耳朵后面冒阴风。久而久之大家都怕了他好似个神经病一样发花痴的模样。”
许玖默不作声摇头窘笑。
许望山扁扁嘴:“阿冰发花痴时神神叨叨,做事赚钱却很犀利。半年内不只还上三万块欠条,还贴上三分利息。
他这么有本事,工会当然要给他划地盘招兵买马发挥价值。钱海枫成为龙头后不仅捧他当上坐馆,还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你说厉不厉害?”
许玖呵出一口青烟拧眉猜测:“他背后是否有金主支持?”
许望山扯扯嘴角:“有金主就不必去东南亚冒险跑物流了。一间棋牌室一年利润才一万多块,你真当多开几艘搏彩船就能一下子赚三五万?”
许玖不解:“跑什么物流?”
许望山:“那些你不用管,也不需要知道。总之你要明白,工会现在的收入里有半数以上跟阿冰有关,你搞定这个人,才有资格争夺下届龙头。”
许玖拇指撑唇边痴痴发笑:“搞是搞过了,不晓得有没有搞定。”
许望山随手拿起一只火机丢儿子:“你有点正形吧!四年光阴眨眼就过去,如果不能拆散阿冰跟阿枫这对搭档,下届龙头钱海枫十之八九会连庄。
那样的话,龙头位跟我们许家大概再不会有关系。”
许玖偏头避开他老爸横空掷物,故作憨厚呵呵讪笑:“龙头不龙头的倒好说,最重要是赚大钱。您想千秋万代,靠的是经济在握,不是工会的虚名。
不过我现在对大佬冰很感兴趣……唉?您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带我拜山门入会?”
许望山皱眉:“本来就是这两天,不过现在要等等。”
许玖:“等多久?”
许望山:“快的话三五天,也许十天半个月。”
许玖疑惑:“什么情况?”
许望山:“等阿冰回爐港。”
许玖:“他去哪了?”
许望山:“去东南亚跑物流。”
许玖忽然想起跖跋冰身上枪疤,心浮气躁捻熄手中烟蒂再续一根:“地方这么近,居然要跑十天半月,很危险啊?”
许望山:“富贵险中求,危险一定会有。不过我找人算过,大师说阿冰命硬运气好,应该不会这么早死。”
许玖哼笑一声点点头,表情有点无奈:“唉……那我就慢慢等喽。”
跖跋冰和东南亚供货人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但这两天既不想出门打理生意也没找到新乐子,所以对外谎称已经出差,实际仍猫在家里独处。
临近中午时他的会计谢斌独自一人拎两份外卖上门送餐。
跖跋冰拉开他位市区的小公寓房门,接过餐盒就要关门。
面目斯文的年轻会计拿脚抵住门板:“你干嘛?我的饭也在里面呐。”
“不早说……”跖跋冰侧身让谢斌进来,把餐盒塞回他手里:
“你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啊!”谢斌嘟嘟囔囔抱怨着往厨房走,他把食物折到碗碟里端出来时,跖跋冰已经乖乖蹲坐在茶几跟前,姿势神态都好像一只等待投喂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