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鑫solo了一局,没多久就歇菜了,扭着脖子眼巴巴地望了车厢门好一会儿,才看见费一柏走回来。
他立刻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费哥,快来支援我!”
费一柏随手将充电宝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在外面的座位上,屈起的长腿抵着桌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边上有人在抽烟,烟味飘了过来。
桌上有女孩子受不了,捂着嘴巴咳了好几下。
费一柏的手指迅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动作利落又干净。
杀了敌方好几个主力队员后,他腾出一只手往后拍了一下椅子,说:“哥们儿,这边有人受不了烟味,你去窗那边抽呗。”
他的声音低沉之中带着一点儿痞气,听上去吊儿郎当又好玩。
抽烟的是个穿得挺有个性的少年,看上去跟他们差不多大。
五官俊朗棱角分明,头上扎了个小揪揪,发尾还染成了青木灰,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不好说话的刺儿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人听见有人说他抽烟,眉头皱着转过来,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打算骂句脏话。
但是目光触及费一柏低垂着线条流畅又英俊的侧脸,却咬着烟头换了个边,笑了:
“对不住啊,一时烟瘾犯了。”
费一柏没看他,边点开局边道:“没事,有时候我也抽,不过这里太闷了,换个通气好的地方就不会打扰到其他人了。”
他话音刚落,贺鑫就用手肘撞他,“费哥费哥,快救我快救我!我要死了,啊啊啊,差点儿,爱死你了费哥........”
费一柏顺手将贺鑫边上站着的几个NPC也杀了,有些无奈地说他:“这么菜还这么大瘾,你可真够可以的。”
等他们打完了一局,费一柏仰起脖子想放松一下骨头。
一抬头,就看刚刚那个被他说了的少年还在看着他。
费一柏笑着问了一句:“哥儿们,你老盯着我做什么?不会是想跟我单挑吧?”
少年目光在费一柏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看你们玩得挺热血的。”
费一柏笑了一下,没接话。
那少年见他似乎没兴趣交谈,没再说话,慢慢把头转了回去。
日渐西沉,晚霞将窗外的绿野染成了浅浅的金红色,夜风吹过,带起一股凉爽的气息。
费一柏玩了几个小时的游戏和斗地主,觉得有点累了,就跟贺鑫说了一声,然后起身往七号车厢走。
正值晚饭间隙,走道上飘着浓浓的饭菜香。
费一柏走到半道就给走饿了,跟乘务员买了一份饭,然后晃晃悠悠走进了车厢。
钟巘还躺在床上,不知是吃完了又睡,还是压根就没起来。
费一柏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饭菜,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算了,按照钟正经那种在教室里吃个早餐都能被他记个行为不检的性格,他还是吃完再进去好了。
于是费一柏挺憋屈地支着大长腿站在走道上,边吃晚饭边思考人生。
等他把一盒饭都吃完了,也没思考出什么。
晚上八点,费一柏躺在上铺。
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一条屈着,一条搭出去外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群消息。
他报读的是C大的经济系。
录取通知书下来没几天,就有个妹子加他,自称是C大经济系负责迎新的学生主席,想拉他进去系群,提前认识一下新同学。
费一柏很少会拒绝别人的好意,尤其是对方还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师姐。
最开始他的头像也是自己。
虽然只是一张模模糊糊笼在夕阳下的侧脸,但是用那些人的话来说,就是这么渣的像素都挡不住费哥逆天的神颜。
所以他一进去,群里就沸腾了。
被里里外外骚扰了好几天后,费一柏干脆换了张灰色小土狗的照片做头像。
然后改了ID名,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这才隔绝了那些无下限的调侃和骚扰。
随意地翻了两下群消息,费一柏正打算退出来,师姐忽然私聊他。
许魏魏:要不你还是换回来那个头像吧,这狗看着太土了。
费一柏立刻回了一句:还行吧,挺可爱啊。
这狗是他们一中的校狗,最开始是那种没有人养的流浪狗,在学校里四处乱窜。
好几次费一柏想带小姑娘钻小树林谈恋爱,这狗都跑出来打扰。
后来被门卫大爷领养之后,这狗就变成校狗,改了个名儿叫灰将军。
每天都跟着门卫大爷巡楼,威风得不得了。
不过这狗确实长得有点丑,毛色又杂又乱,而且老是凶巴巴的很不讨喜。
费一柏之所以觉得它可爱,大部分原因还是好感滤镜。
因为有一回他翻墙回宿舍,灰将军看见了,就冲他吠,吠得他都没地儿下脚。
然后他就看见了当时绑着袖章的学生会主席钟巘站在校道那头,在等着抓过了门禁还没回来的学生。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马就翻回去跑到附近的一家网吧睡了一夜。
第二天回去的时候才知道昨天夜里教导主任联合学生会一起抓翻墙的学生,那些被抓到的统统都被拉到升旗台下念检讨去了。
他这人吧,虽然看着又浪又痞没个正行,但是骨子里就是那种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
要是被抓到升旗台下,被校长老师当着他那么多前女友潜在暧昧对象以及现女友的面儿数落一通,他真的会气得十天半个月不想出门。
所以自那以后,他就对灰将军挺有好感的,毕竟灰将军是他的救命恩狗。
那头的许魏魏似乎还是很想让他换个头像,没一会儿又发来了一句。
许魏魏:你要喜欢狗的话换个好看点儿的狗呗,这个看着太土了,别人一看就觉得你没品位。
费一柏从她这句话里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别人是谁?你想拿我做什么?
许魏魏:嘿嘿,被你发现了。
许魏魏:就那什么,新生校草选举,每个系都派个人出战。
许魏魏:我打听到隔壁生物系的系草,好家伙,高考省状元,高冷神颜大长腿,你要再不出来,我们经济系肯定输了。
费一柏琢磨了一下这个高冷神颜大长腿的省状元,然后甩了个问题过去。
——叫什么名儿?
许魏魏:钟巘。
费一柏嘴角抽搐,长指点了点回复了一句:别白费心机了,我比不过他。
早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一中就有学生在学校贴吧里建过楼,发起过一个叫“关于费恶霸和钟主席,谁才是当之无愧的一中颜值天花板”的pk帖子。
当时讨论得还挺激烈的,几乎每天都有人偷拍他和钟巘的照片发上去。
把他俩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进行好一通比较,言辞犀利,点评到位,专业程度堪比人体艺术大师。
最后费一柏还是输了。
输的就是钟巘那一双大长腿。
钟巘身高一八一,他身高一八九,按理来说他高了八厘米,腿也应该更长才对。
但是有人发出一连串不同角度的对比图,钟巘的腿竟然跟他一样长,说明钟巘比例更优秀。
最后他以十八票之差,输给了钟巘。
打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没事就喜欢盯着钟巘的两条大长腿看。
后来还把人盯毛了,才有了后面打架的事儿。
回忆到打架那一段的时候,底下忽然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费一柏稍稍回神,一低头,就从床缝里看见钟巘正扶着床沿坐起来,嘴唇有些白,看上去精神不济。
在他的注视下,钟巘捂着嘴巴咳了两下,然后又躺了回去。
费一柏觉得自己不是有意窥探别人隐私,但是透过床缝瞧见钟巘那副虚弱的样子,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钟巘身上的薄毯只盖到腰际,侧卧着面朝里,乌黑的发梢映衬得脖颈皮肤白得反光,耳朵却像是蒸熟了一样,红得很不正常。
短暂地挣扎了一小下,费一柏翻身下地,伸手轻轻摸了摸钟巘的额头。
果然有点烫。
钟正经一发烧耳朵就跟煮熟了似的,还真是全世界独一人,奇葩的身体构造。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钟巘有些嫌弃地拨开了。
费一柏“啧”了一声,然后走出去找乘务员要了退烧药和温水。
回来的时候钟巘又睡过去了,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清瘦的脊背微微弓着,显得肩膀线条格外明显利落。
费一柏按照说明书掰了两片退烧药到手心,然后一只手抓着钟巘的头发往后用力,另一只手往他嘴巴里塞药。
刚喂了温水让对方咽下去,贺鑫就冲进来抱住他的胳膊。
“费哥你冷静点儿,杀人犯法,你这样很容易进去的!”
大概是觉得费一柏想下药毒死钟巘,贺鑫整个人都挂到了他身上,跟只八爪鱼似的缠着他,还想伸手去帮钟巘把嘴里的药抠出来。
费一柏皱着眉,抢在贺鑫摸到钟巘之前拨开了他的手,然后将他推离床边。
“你小点儿声,我没想毒死他,他发烧了我给他喂药。”
“发烧了?!”
贺鑫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费哥!你也太狠了吧,都把人给打发烧了........”
他还没说完,费一柏就顺手抽了一团纸塞进了他的嘴巴里,然后把他拎出了车厢。
“你他妈是不是智障?你听过谁打架能把人打发烧的。”
贺鑫掏出嘴里的纸巾,边呸呸黏着口水的纸屑边道:“我那儿知道你啊,高一你就放话说要弄死他的。”
“我就没见过你说了不做的,这不担心你一失足进局子么........”
费一柏不耐烦地扬了扬下巴:“滚滚滚,你才进局子。”
“行行行,把耳机还给你我就滚。”
临走前,贺鑫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你记得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多大仇多大怨也不能闹出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