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手术很成功。”

林子衿双耳还在轰鸣，这句话却听得分外清晰：“手术？什么手术？”

下半身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不会是被截肢了吧？

林子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牢牢按住，接着视野里出现一张裹得严严实实的脸。

“跟你开玩笑的，”汪静淳将一管试剂从林子衿脚背注入，“不过你再被咬一口肯定要变成丧尸了。”

腿部逐渐恢复了直觉，剧烈的疼痛简直让林子衿恨不得把双腿截了才好。被丧尸咬到的伤口像灼烧一般剧痛，仿佛丧尸的利齿还死死咬在那里。疼痛让他的记忆一下子迅速涌入大脑，他急切地开口，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无比沙哑：“后来...葛钧时...丧尸...”

他说得又急又快，大脑完全跟不上，缺氧似的头晕目眩起来。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他的额头，然后轻轻按摩他头部的穴道，林子衿的呼吸这才平稳下来。

“哥哥，先不要想了。”林子佩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林子衿吓了一大跳，差一点陷入比刚刚更激烈的晕眩中，他丝毫没注意到林子佩也在这个房间里。他竭力活动着眼珠，想看看林子佩，双眼却又被一只手轻轻盖住。

“多睡一会吧。”

以林子衿这么多年和林子佩相处的经验，他直觉林子佩好像有点生气了，但他不懂为什么。而且他现在满腹疑问，他晕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显然林子佩不打算让他知道答案，他和汪静淳很快离开了房间，走前林子佩还给他盖了一床厚厚的毯子，虽然天气一点也不冷，但是林子衿的身体像尸体一样冰凉，手脚也十分僵硬。他很快又感到疲惫，可就在半梦半醒间，他隐隐约约听到门外的谈话声。

“你摆个臭脸干什么，他不是醒过来了吗？”是汪静淳的声音。

“我很好。”

“葛钧时还躺在另一间病房，你不应该怀着愧疚去看看他吗？”

“葛老师只是晕过去了，没有外伤，很快就能康复。”

“哇哦，还假惺惺地叫‘葛老师’呢。而且被alpha信息素压制到昏厥怎么就叫‘只是晕过去了’？”

林子佩没有搭腔，汪静淳的语气里没有太大波澜，却能感到她句句里尽是讥讽。

“哪次葛钧时不是我们快死了的时候才出手？他的能力就......喂你跑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子佩应该是走了。周围又回归了寂静，林子衿的大脑却更糊涂了。他足足昏迷了两天，等他苏醒时，宋殷南有些尴尬地告诉他信号塔的修复十分顺利，早上林子佩已经带着部下们出去修筑防御工事了。

宋殷南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可见林子佩经手墨城防御的这两天让他能够悠闲地在实验室里度过自由的时光，丝毫不必为别的事烦心。看来询问他也没什么用，正当林子衿打算转身离开，发现葛钧时也穿着白大褂正朝实验室走过来。

“葛老师，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宋殷南眼里露出好奇的目光，他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跳跃，直觉林子衿面色不善，所以也不敢多言。

葛钧时戴着口罩，看不清神色，只是点了点头：“五分钟。”

不管在林子衿昏迷的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目前来看基地里却是一派货真价实的井井有条的景象。曾经因为人手不足而维持艰难的实验室也开启了，葛钧时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信号塔搭建也十分顺利。虽说地球没了谁都会公转，但如果林子佩没来墨城，恐怕城中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欣欣向荣。

“我要谢谢你们对墨城的贡献。”他干巴巴道。

葛钧时眼里闪过讶异，随即又变得冷冰冰的：“你该感谢林子佩。”

那还是算了，倒不是他忘恩负义，但还是以后再说吧。

“你的能力也很有用。”

林子衿推断，当时一批丧尸倒在了他面前，却没受到任何攻击，而葛钧时出现时带上了防护面具。因此葛钧时应该是释放了一些可以麻痹丧尸的气态毒药。

林子衿突然恍然大悟，他当时也感到昏昏欲睡，疼痛也有所麻痹。如果葛钧时的毒不仅针对丧尸，对人类也有效的话，那他在林子衿坚持不住的时候才释放毒气就完全理所应当了。毕竟如果葛钧时一开始就释放毒气，队友也会因毒气倒下而失去战斗力。

想到这里，林子衿对葛钧时的不满消失了大半，也完全理解病房外汪静淳说“每次都是快死的时候葛钧时才出手”的原因。但他还有一个疑问。

“听说你回来也受伤了，发生什么了吗？”

葛钧时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他久久盯着林子衿的脸，好像在寻找某个问题的答案。

林子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子佩的信息素压制。我和林子佩合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不顾周围人使用信息素压制，”葛钧时意味深长道，“令弟和您的感情，可真是深厚啊。”

这话说得林子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却不愿承认也不愿多想林子佩对自己的好意。alpha的信息素可是相当特别的存在，于他们的omega恋人而言，那些气味不过是爱恋的荷尔蒙。可一旦alpha发怒，信息素压制则会成为所有人的噩梦。林子衿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可信息素压制对beta群体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不过托他的福，丧尸被吓得当场动弹不得，当场被林子佩和汪静淳杀光了。”

林子衿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人类之所以变成丧尸，是因为他们体内的丧尸病毒强化了身体机能，却萎缩了大脑，破坏了神经系统，所以某种程度上，丧尸依然属于人类。而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会被alpha强大信息素影响，也就是信息素压制。所以alpha的信息素压制在面对尸潮时可能也会有奇效。

“现在有没有提取alpha信息素的技术？信息素压制能不能用来对抗丧尸？”林子衿迫不及待地问道。要是他们每个人上战场都有林子佩信息素压制的能力，那战士们的生存率该大大提升。这种信息素压制应该也是有条件的，必须是强大的alpha才行。不然他和宋殷南在墨城那么久也没见宋殷南用个什么信息素压制出来。

他想入非非，觉得人类的未来有了林子佩便一派光明，不由得神采奕奕。葛钧时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第一，这种技术是反人道的，第二，高高在上的alpha是不可能乖乖躺下让其他人做实验的。”

倒也是，信息素提取，这一听就要进行大量人体实验，实验对象还是统治阶级的alpha们，怎么想都不可能。

“那你的毒气是什么原理？”林子衿想，要是自己的部下每个人能配备葛钧时的毒气，死亡率也会低很多，虽然人类吸入后一样会被麻痹，但也算是个保命的方法。

“那是我个人的原因，”葛钧时似乎不愿多说，“你也不必猜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要是真能普及，我早就主动请缨进行研究了，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而已。”

林子衿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但很快也接受了这一点。这样看来，alpha最适合和丧尸战斗，可是如楚汐一般身先士卒，愿为人类和平作出贡献的alpha早已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群惜命又傲慢的alpha，远远地躲在高级基地河源城，美其名曰进行疫苗的研究，对前线一批又一批搏命战斗的beta却毫不关心。哪怕是给予他们一些alpha特有的信息素或许都能扭转战局，但高高在上的alpha是不可能将自己作为实验品的。

林子佩虽然讨厌，却比缩在河源城的alpha好了不知几百倍，林子衿想。

与葛钧时分别之后，林子衿虽然没有了部队的任务，却不好意思闲着。他到后勤部门帮着干了点活，看到几位上了年纪的男女beta说说笑笑，手中的桶里似乎是酿的葡萄酒。

末世虽然少了很多娱乐，但是酒精却完全没有被淘汰。除了医用，它还是人类精神最好的麻醉剂，当然，也是一把双刃剑。绝望的人整日酗酒，浑噩度日直到被丧尸咬死，也有一些缺乏胆量却有血性的人饮下烈酒第一次冲上了战场。

等恢复通讯后，城里举办个庆功会吧。生活越艰难，人们越需要欢乐和希望。

酿酒的人听了这个主意眼睛都亮了：“那好啊！我们可要好好感激林子佩先生！”

另一个人叮嘱道：“小心又有尸潮，不能喝太多！”

“等击退一波尸潮再喝嘛，尸潮又不会连续来两波。”

林子衿听着他们说说笑笑，突然心中一沉，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问题。

尸潮不会同时来两波？

确实如此，一波尸潮结束后，他们往往有大量喘息的机会。丧尸也需要重新修整，被丧尸感染的人类也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彻底变成丧尸。这是他们总结出的经验。

那当时，同时袭击林子佩和汪静淳，葛钧时和他的两波尸潮是怎么回事？丧尸什么时候还学会调虎离山，组织进攻了？

他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不顾其他人讶异的目光飞奔前往城门。

“林子佩呢，他什么时候回来？”林子衿焦灼地朝值班员吼道。

值班员吓了一跳：“不知道！应该快了？”

“来了来了！”另一边的值班员远远地喊道。

林子佩真是个受上天狠狠眷顾的狗东西啊。城门打开之后，林子衿粗略地数了一下，部下一个也没少，也没有平日里狼狈不堪，最前面的林子佩更是连一滴血都没沾到。

看到他，林子佩眼中一亮，满是惊喜，远远地就张开了手臂：“哥哥，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林子衿按捺住抽他一耳光的冲动，声音尽量平和沉稳：“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