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林子佩后来所说，他察觉到何遥有危险的原因是“闻到了妈妈的血的味道”。一般ao的分化在青春期，且几乎只对ao信息素的味道敏感，林子衿能闻到何遥一个女beta的气味几乎不可能，可事故发生时林子佩离现场极远，也只能相信这个解释。而至于他为什么会用枪。

谈到这个，林子佩歪了一下脑袋，似乎在思索的样子，然后他漆黑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林子衿：“我看哥哥是这么用的。”

当时林子衿肩背打上厚厚几层绷带，后脑勺也被撞出淤血的肿包。而林子佩看着干干净净，甚至无师自通地克服了枪托巨大的后坐力，连刮蹭伤都没有。

何遥又是感激涕零，又是愧疚懊恼，她一个下人居然让服侍的小少爷置于危险之地，甚至冒着性命去救她，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乳母。因为记忆太过遥远了，在林子衿的印象中，何遥不停地向楚汐道歉，后来对林子佩更尽心尽力地照顾，而对受了伤的亲生儿子林子衿的关怀，在他记忆中却比较淡薄。

楚汐完全不介意这件事，虽然她和林释冰都不免有些后怕，但更多则不得不注意到儿子超常的天赋上。在末世环境里长大的孩子的成长速度难以想象，孤儿院有五岁的孤女熟练地为更幼小的孩子打针吃饭，部队里许多出生入死的战士都不足十六岁，平均分化的年龄也从十六七岁缩短到十岁左右，那时的生存环境只需最轻微的刺激就能让一个孩子一夜之间成为大人，自然选择会筛选出最擅长生存的天才在这乱世中大放异彩。而那四只丧尸则彻底打开林子佩天赋的大门，一夜之间，他从还在满地乱跑的孩子，变成了楚汐重点培养的对象，而他的天赋也远超所有人想象：他惊人的嗅觉并没有撒谎，他可以轻松地在三公里内闻到熟悉的人的味道，无论那人是alpha，beta，还是omega。他不喜欢一直被训练，更喜欢和何遥在一起，而他只需偶尔回到训练场看看林子衿的动作，便能立刻赶上哥哥的进度。

林子衿一点一滴回忆起那些噩梦般的时光，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宋殷南都觉得可怖。

“子衿，你还好吗？”

林子衿长舒一口气，暗中握紧了拳头：“你之前说要让出城主，是要让给林子佩吗？”

宋殷南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这个alpha城主当的多名不副实，我哪好意思指挥林子佩。”

“林子佩之前是在哪个基地？”

宋殷南思索片刻：“他和他的小队好像一直在各地扫荡游击来着，哪里丧尸多就去哪里杀，倒是救了不少基地。”

林子衿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尽量心平气和道：“那如果他没有长留这里的打算怎么办。”

宋殷南摇头：“他来拜访我的时候就说打算在墨城长期驻扎，我还惊讶他怎么忽然放弃四处游击了呢。他说最近各城的领导者打算慢慢恢复通讯，所以此番他既是来传达这个消息，也是来辅助我们恢复工作的。毕竟墨城没有其他基地高级，有了对外联络对我们简直是百利无一害。”

林子衿渐渐陷入沉思，想要恢复通讯，首先要把外面早已被丧尸占领的土地收复回一部分，然后重新修建被破坏了的信号塔，还要防止塔再次被破坏修筑一定防御工事，派士兵守夜等等。总之是一项相当巨大的工程。可是这件工程一旦恢复成功，确实如宋殷南所说百利无一害，以后尸潮来临就能提早迁徙普通群众，或者危机时刻对外求救，可以避免遭到丧尸围攻一灭就是灭一座城的惨剧。

在这危机时刻，人类需要无比团结，而怎样有效地团结起来，最重要的渠道就是通讯。但这样一来，林子衿更没有离开的理由了。哪怕林子佩和他的小队也来帮忙，这项工程一听就急缺人手，林子衿没有理由撒手不管。

那就等信号塔建好，一建好就走人，去更远的基地去，再也不要见到林子佩。

另一边，林子佩和他的小队刚刚在新住所安置下来。他们的游击方式让他们一直维持风餐露宿，天当被子地当毡的生活状态，软和的被褥和床铺只有找到一所基地后才能享有。虽然三位都没什么物质需求，但谁会不喜欢温暖的炉火和稳定的居所呢？

汪静淳在厕所好奇地打开水龙头，手指蘸了蘸水，神情有些失望：“冷的。”

“有稳定的水源就不错了，”教授模样的男beta葛钧时说道。

“我好想洗个热水澡啊！”汪静淳嚷嚷起来。

“你可以回都是alpha和omega的河源基地去，那里提供热水，当然你也得一天起码和七八个omega交配，或者被绑起来做实验。”

汪静淳翻了个白眼，一头倒在软和的床铺上，长时间风餐露宿的生活让她觉得这薄薄的一层褥子竟像云朵一样柔软，她一下子陷了进去，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明早九点之前谁也别想让我离开这里。”她宣布。

“真遗憾，我们日出之前就要出城，得在丧尸高峰的时段前确定信号塔的位置。”

汪静淳愈发恼怒，偷懒的想法被接二连三地泼冷水：“这种事情交给那个男beta去做不就好了！他们不会指望所有事情都要我们来干吧！”

忽然，她闭上了嘴，她指的男beta其实是林子衿，但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葛钧时也是男beta，而林子衿更是林子佩的哥哥。

林子佩一直没有出声，他从宋殷南处要来了城外的地图，那地图还是林子衿带人考察绘制的，哪边山丘可能藏有大量丧尸，哪个洞穴可以做避难所，哪里有水源，都有详尽的笔迹一一记录。

林子佩一边看一边不禁微笑，他可以想像哥哥是如何带着队伍绘制这张地图的，里面一丝不苟的细节和周全的考量让他既赞叹又自豪。哥哥一直在他眼里都是最认真，最细心，最体贴的人，他还如此爱护自己的部下，甚至无暇与自己好好聊天叙旧，也要赶紧去看部下的伤势。虽然这让林子佩非常沮丧，久别重逢时，他希望能和林子衿彻夜长谈，可谁让林子衿太忙了呢？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忽然，他听到了林子衿的名字，抬起头却对上汪静淳有些心虚的眼睛。

“哥哥怎么了？”林子佩不解。

汪静淳吐了吐舌头：“啊，总觉得这个称呼从你嘴里喊出来怪怪的。”

不是怪，是有点腻歪。“哥哥”这种亲昵的称呼听得汪静淳都有些尴尬，身高一米八几的林子佩却能毫无羞耻心地四处叫。

“而且你们长得不像，气味也不一样，你是alpha，他是beta。”

和林子佩一样，汪静淳也有一副及其灵敏的鼻子，对丧尸气味十分敏感，也能够辨析出beta的气味，只是能力不如林子衿几公里外还能闻到熟悉的人那样恐怖罢了。

汪静淳自认为自己只是陈述了事实，她虽然名义上是林子佩的部下，两人却没什么上下级的距离，因此平日有更难听的话汪静淳都直言不讳，林子佩也从未生气过。可现在，林子佩肉眼可见地皱起了眉，语气也有些不快：“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什么长相、气味、性别能左右得了的。”

汪静淳腹诽道，我也没质疑你们的关系好不好，可她没敢再开口。alpha之间的情绪波动有时像是一种体悟，能穿透空气，通过直觉直接感受，敏感如汪静淳迅速感受到那种重度的不悦和不容反驳的固执。

或许是她多虑了。末世里还有亲人可以依靠是件幸福无比的事情，怎么还会反目成仇呢？她从林子衿身上闻到的淡淡的敌意，和她直觉这个人灵魂深处存在的阴霾，也许是她真的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