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衿天生心眼多，白天若有烦心事，晚上总是睡不着，浅睡不长时间后，天还很黑就醒了。他知道今天要出城一整天准备通讯修复工作，努力地想再多睡一会儿，却陷入更疲惫的半梦半醒的状态，最终决定干脆起来。城中资源匮乏，哪怕他这样的高级长官想要洗漱也必须到公共的盥洗室。虽然末世里人们除了必要的生理卫生，很少再注重外表的整洁，林子衿依然坚持每天漱口、洗脸、刮脸的三步骤。等这一系列完成后，他看向窗外，天空的颜色似乎没那么深了，变成了深蓝色。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这里才对。他回头一看，是林子佩。

他本有一种等待整个世界慢慢苏醒的安宁情绪，有条理地在早晨清洁自己也让他感到平静，不过现在显然都被打破了。

林子佩带了牙具和漱口杯，看到他似乎没有很惊讶，而是一副预料到“你果然在这里”的喜悦：“早安。”

林子衿清了清嗓子道：“早。”说罢便要立刻离开。

“之前逃亡的时候，记得你教过我做澡豆，后来我在各个基地之间游击的时候没有地方洗漱清洁，就自己做澡豆用。”林子佩露出回忆着美好事物的微笑。

澡豆就是一种用豆粉和各种药物配成的洗涤剂。当初他们遭遇丧尸追赶时食物都很短缺，没有人理解林子衿为什么要浪费物资去做那些东西。可后来他们才发现保持外部皮肤的清洁对预防丧尸的病毒细菌多么有用，如果不是这些小小的药粉，他们早就被感染致死了。

可是林子佩现在提这些做什么？那种心惊胆战的日子有什么可怀念的。

“我先回去了。”其实林子衿回到房间也是干坐着，干粮武器昨晚早早就准备好了，没什么需要再做准备的。忽然，盥洗室又挤进来一个身影，是汪静淳。

她动作真够迅速的，甚至称得上野蛮。嘴里还吐着漱口水就开始洗脸，不到三十秒感觉就结束了。与其说是清洁，不如说她通过这种方式变得更清醒。风驰电掣的洗漱结束后，她的眼睛已变得杀气腾腾，炯炯有神。

“要不要再梳个头，化个妆，做做头发？”离开之前她嘲笑道。

林子衿没有回应，心里却冷哼一声，要不是林子佩突然抓住他聊什么澡豆，他哪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城门缓慢地打开了，林子衿的心绪也不禁紧张起来。他们的计划是以确认之前被丧尸破坏掉的信号塔的位置为目标，危险度不高。如果遇到丧尸就立刻边反击边回城，因此队伍越轻盈越方便随时撤退越好，此次行动就只有林子衿一人做为向导跟着林子佩的小队。

眼前的风景是他看过无数次的了，外面光线依然颇为暗淡，连外面的山丘和荒原都影影绰绰的。基地外面有一条河流，一团薄雾笼罩在上面，河面有一根废弃的桥，如果能看的更清楚，会发现桥柱上满是丧尸可怖的的牙印与抓痕。

平静突然被打破了，一连串轰鸣声突然吓了林子衿一跳，连在暸望塔的值班员都忍不住拿望远镜去勘查。两团黑影飞速地往林子衿的方向飞来，居然是两辆摩托车。

林子衿要声明，墨城基地没有寒酸到全靠士兵徒步战斗，他们有马匹，甚至有四辆越野车可以调用，但是汽油实在太紧缺了，几乎是用一次便要耗大半个月才能寻找到一点能源，不到非常危机的时刻，林子衿是不可能动用那些珍贵的工具的。

可是迎面而来的分明是林子佩的小队，一个只有三个人，却有两辆车的小队。左边开得分外豪迈的是汪静淳，甚至没带头盔，只戴了一副防风护目镜，葛钧时坐在她后座，倒是武装得严严实实。

这是要，坐车过去？那他怎么办，坐哪儿？

林子衿眯着眼睛，仔细辨析汪静淳的摩托车后面还有没有位置塞第三个人，然而路过城门的汪静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保持原速直接驶出了城门。

林子衿感觉被她溅起的沙土砸到了一点，可他无暇思考更多。林子佩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伸手递给他一个头盔。

“哥哥，我们走吧。”

此时若是扭扭捏捏该多么怪异啊，如果表现出抗拒也很不像样。林子衿只得干巴巴道：“摩托车？”

“这样更快，”林子佩一边点头，一边晃一晃手里的头盔无声地催促林子衿快点接住，“放心吧哥哥，我车技很好。”

林子衿哪里会担心林子佩的车技，他坚信林子佩的后座会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但这一点并没有让他心情变好，索性他早已做了和林子佩打交道的准备，几乎没有迟疑便跨坐在了后座。

戴上头盔的一秒之后，发动机传来一阵轰鸣，惯性差点把林子衿掀飞，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紧紧抱着林子佩的腰了。

收回之前的话，他做好了和林子佩打交道的准备，但不是这么近。

头盔下林子佩浅浅地勾起一个笑。

一道道橘红色的晨光追随着他们的车尾，逐渐刺破了大地的昏沉。如果他们没有别的事要做，停下来慢慢欣赏这样的日出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可林子衿已经很久没有慢慢去做什么事，最漫长的是和丧尸搏斗的时候，有时漫长到林子衿觉得自己死了都不会结束，但那些时候有时也会很快，十几条生命结束得那样快。

突然，林子衿听到一声尖厉的呼啸，是丧尸！

丧尸一向群体行动，听到一声就代表附近起码有一群。声音不是很近，地面却能感到轻微震动，显然他们正朝林子衿他们的方向奔来。

林子衿神色一凛，一手搂住林子佩的腰，另一只手准备去掏枪。

林子佩感到小腹被柔软又不容抗拒地扣住，甚至感觉林子衿一条胳膊都紧紧缠绕着自己，背后的人明显紧张起来，于是他大声道：“没事！不用浪费子弹。”

林子衿一愣，不开枪，那等着被丧尸吃吗？

他们路过一片丛林，一只丧尸从右前方飞扑出来。林子佩猛得一转方向，地面传来尖锐的轮胎摩擦的声音，他似乎看到丧尸的手几乎擦过林子衿的头盔，距离却越拉越远，随后摩托车以一个弧线完美绕过那只丧尸，将其远远甩在身后。

林子衿回头，那丛林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丧尸，但此时只能在他们身后无力地咆哮，他们站在树影下，似乎没那么有攻击力了。

如果他和部下遇到这波尸潮会怎样呢？会是一场激烈的搏杀吧，或许还会死几个人，然后毁掉几个家庭。

林子衿沉默地把枪收起来，比起嫉妒林子佩的能力，他更为之前部下的牺牲感到哀伤。如果他们是资源更多的基地就好了，每个人都有辆林子佩这样的车，或者配置火力更强的枪炮，就不必和丧尸以命搏命，来换取一点点生存空间了。

林子佩感觉腰间的双手又松松地缠绕上来，背后的人却没那么紧绷了：“吓到了吗哥哥？”

话出口他便后悔了，林子衿怎么会被吓到呢。他顶多是还没适应摩托车的速度和这样的作战方式。哥哥在最严酷的环境里战斗了那么久，怎么会感到畏惧。

“没有，”如果是往常的林子衿一定会暴跳如雷认为林子佩在讽刺他，但这次他只是在风中没有情绪地喊道，“再快点吧，追上汪静淳他们。”

林子衿绘制的地图很准确，废弃的信号塔位于一片原本是农田，如今是荒漠的地方。不远处还有几座坍塌的房屋，但显然早就没人住了。

汪静淳停好车，掏出水袋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水，然后摘下防风镜四处张望一番。后面的葛钧时手里拎了一个精巧的手提箱，朝信号塔走去。

远处的荒漠望不到头，天空已经完全变成湛蓝色，没有一丝云彩。信号塔经过数十年但风吹日晒，却惊人得保持得颇为完整。太阳的炙烤，雨水风沙的侵蚀摧毁了一定坚硬的外表，却没能让它消失在地平线上。

那些废弃的房屋也是这样，它们的主人都生死未卜，可它们居然也还在。

眼下却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现在大约是早上十点，他们必须尽快找到附近的水源和庇护所。光照很是强烈，他们一定无法长时间的工作，还需有人放哨注意丧尸的动向才行。

那些废弃的房屋就挺适合做庇护所，而且之前住户把房屋选在这里说明离水源也不会太远。林子衿手持着枪，慢慢逼近房屋，他正高度集中精神，随时应对里面突然跳出一只丧尸的状况。

“哥哥？”林子佩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这一下差点没把林子衿吓死，还没缓过神来，却见林子佩径直走进了屋子，朝他笑了笑：“里面是安全的，我没闻到丧尸的味道。”

哦，他长时间和一群beta作战，忘记林子佩这种狗鼻子的alpha能闻到丧尸的气味了。

屋内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腐化，需要好好加固一番才能用作庇护所，里面的光线十分阴暗，还隐隐约约有一股腐臭味。

接着，林子衿在也许之前用作卧室的地方发现两具风化的尸骨。他停下来，身后林子佩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随后林子佩将尸骨小心移到后院，林子衿随他一起在后院简单地挖了一个坑，将尸骨掩埋了。

这一系列心照不宣的动作无需多言，是他们当年在逃亡时，何遥教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