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琛？”

“……宜修。”

林聿的神色微微有些诧异，萧璟竹知道原因，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除夕带着暗卫微服出宫来找林聿，心里有股冲动，可真到人面前，除了这一个称呼，他又说不出话来。

“进来吧。”

林聿侧开身子。

他没去问萧璟竹除夕你怎么会来找我，没提起萧连云，更没提自己正在孝期，虽然已过一年，但逢年过节其实不宜友人拜访，林聿的态度自然的好像这是个普通的日子，萧璟竹也只是在普通日子上门拜访的友人。

萧璟竹在这样的态度里放松下来。

他跨过门槛，看着林聿关上门，又跟着林聿一路走到正厅。

桌上的瓷碗还在冒着热气，萧璟竹看到汤勺里被咬了一半露出肉馅的饺子，思维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宜修还在吃饭啊。”

肉馅散发的香味要比完整的饺子浓郁得多，萧璟竹吸了一口气，只进食了几口饭菜的腹部后知后觉地有了饥饿的感觉，他盯着那只碗看了几秒，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嗯，炳琛在这坐着，稍等我一下。”

林聿上前将那半个饺子解决，而后转身离开正厅，萧璟竹眼巴巴坐在椅子上，不时瞄一眼不远处的瓷碗。

他很少对什么东西会有渴望，但此时，他实在难以将心神从那碗里的饺子上移开，分明从没品尝过，脑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描述它的美味，诱惑着萧璟竹伸出手。

林聿怎么还没回来。

萧璟竹看向正厅门口，林聿已经出去有一段时间了，他极少是等人的一方，也没有什么人敢让他多等，可林聿说了等，他竟就真的坐着在盼。

疯了不成？

他真搞不懂自己想干什么，好在这时候林聿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萧璟竹的目光短暂和林聿对视，又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

“这是……？”

“清汤水饺。”

林聿包的饺子不少，原是打算留着之后几天吃的，但他注意到萧璟竹的眼神，于是去厨房又下了一碗。

“炳琛还没吃饭吧？不介意的话……”

他把碗筷放到萧璟竹面前，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没吃，不介意。”

萧璟竹没想过林聿离开是专门去给他下饺子，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几分燥热，耳尖也有些发红，他自己没察觉，心慌意乱地出声打断林聿的话，也没去想什么入口食物试毒的手，拿起汤勺舀了个饺子就要往嘴里塞，又被林聿眼疾手快的抓住手腕。

“怎么了。”

萧璟竹尽量保持镇定，林聿叹了口气，指尖压着萧璟竹的手下沉。

“刚出锅的饺子温度有些高，炳琛不妨等凉些再吃。”

“……”

萧璟竹没回话，耳尖更红了些，林聿也没多说，很快收回手。他自己那碗饺子因为这一来二去的折腾已经有点冷了，林聿不太在意，三五口解决了剩下几颗。

萧璟竹一声不吭地等了一会儿才开始吃饺子，林聿手艺好，饺子皮薄肉多、吃起来鲜嫩爽口，萧璟竹在第一口时愣了一下，而后默默加快了进食速度。

等到碗里最后一点清汤也进了肚子，萧璟竹彻底沉静下来。

他放下汤勺，看着林聿收拾好碗筷走出正厅，亦步亦趋的跟在林聿身后。

到了这时，他才发现从自己敲开林府的门开始，再没见过除林聿以外的人，就连下饺子收拾碗筷这种事，都是林聿亲自动手。

“宜修家中，怎的不见下人？”

“我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都回去了。除夕夜阖家团圆才好，留在这林府做甚？我一人也能过好，又何必让他们撇下家人。”

林聿没阻止萧璟竹跟着，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将碗筷放进水槽，然后动作熟练的洗净擦干，'一人也能过好'这话不是逞强，而是一句平静的叙述。

林聿做这些的时候，萧璟竹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大概有些不太清醒了，不然怎么就连林聿做这种事，他都能从中看出优雅矜持。

“炳琛又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轻轻甩去手上的水珠，林聿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

萧璟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就是在宫中时，没由来的想到林聿，想知道这个时候林聿在做些什么。

他来找林聿纯粹是一时兴起，然而因为一时兴起在除夕来找友人，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有些奇怪。

“没为什么……”

萧璟竹含糊其辞，林聿也不与他较真，他好像只是随意的问出一个问题，并不在意回答是怎样。

萧璟竹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隐秘的失落，他觉得林聿应该多问一句，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奇怪，眼神胡乱瞄着，停在离他不远处的案台。

那里被一块屉布盖着，只隐约显出几分形状，萧璟竹看了一眼又一眼，好奇两个字只差写在脸上。

他多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林聿走过去掀开屉布，露出下面的白胖饺子，分明他也没说什么，萧璟竹就是从中看到了纵容。

帝王又觉得有些燥热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没话找话。

“这饺子是宜修府中哪位厨娘做的，味道实在不错。”

“炳琛面前这位厨娘做的。”

林聿轻声开了句玩笑，不等萧璟竹窘迫，他在厨房找了个造型简朴的食盒，垫上一层屉布，又洒了些面粉，最后往里装了些饺子。

“炳琛喜欢的话，不如带些回去，当个早餐或是宵夜皆可。”

他说着，看到萧璟竹呆呆的模样，微微一笑。

“也不知炳琛会不会觉得我多事？”

“怎会。”

萧璟竹想都没想就出声否认，他发呆是没想到林聿会这么做，不说这饺子的味道，单说这饺子是林聿亲手包的，萧璟竹就发现自己有些拒绝不了。

林聿没放太多，大概萧璟竹一顿的量，放好后他将食盒盖上，暂且搁置在一旁。

萧璟竹来的时候暮色尚存，如今天色已暗了下来，厨房里黄色的烛光映衬着林聿的侧脸，化去略显凌厉的面部线条，是萧璟竹不曾见过的温柔模样。

“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他原想再留下一会儿，毕竟和林聿相处很舒服，但现在萧璟竹有些慌张，似乎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间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不喜欢这种控制不住的感觉，心中的警觉第一时间作出逃离的选择。

“炳琛慢走。”

林聿有过邀萧璟竹对弈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他从善如流的接过话，将刚搁下的食盒递到萧璟竹手中，一路送着他到门口，目送他离开。

与此同时，府中的'其他客人'也纷纷没了踪影。

【宿主。】

09感到不对劲，它之前就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对，但这种感觉今晚变得额外强烈。

【世界男主为什么会在除夕找您？而且按照主线，他这时应该在萧连云的牵线下和上官倾辞结识了才对。】

可事实上，09查了一下世界进度。

事实上，萧连云确实也在萧璟竹面前提起过上官倾辞，但后者完全没有与其结识的意思，只嘱咐萧连云好好和上官倾辞相处，大概还是想要上官倾辞手中的银两，却并不打算亲自出手。

这和主线剧情相去甚远。

【可能是我这个皇商的身份代表更多的银两，于是萧璟竹比较看重我。】

林聿语气淡淡，09看不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仔细思考后认同了林聿的说法。

它有些担心主线剧情被影响，可看林聿一脸淡定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操心过多，逐重新没心没肺的看起了系统商城买里的人物列传。

从绑定开始就一直被林聿各种带飞，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几乎用不上系统的宿主，09觉得自己堕落也不是什么怪事。

林聿没有去管难得机灵了一下又被糊弄过去的系统，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不是很确定，还需要找时间验证一下。

另一边，萧璟竹刚离开林府，就有暗卫伸手想要接过他手上的食盒，萧璟竹无意识地收了下手，反应过来后眸色微沉，将食盒交给暗卫，一言不发的回了宫中。

“暗七。”

有人悄无声息的跪在面前，萧璟竹执笔在宣纸上写下林聿二字，几秒后指尖绷紧，折断了一把上好狼毫。

主要负责贴身调查的暗卫还在默不作声的待命。

萧璟竹回想自己刚才冒出的念头。

监视林聿的日常生活。

——他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萧璟竹看着自己提笔写下的字，神色晦暗不明。

他觉得自己在一个林聿身上花太多心思了，即使这人是现任林家家主，天辰皇商，也不值得帝王把这么多注意放到他身上。

何况，自己还在林聿面前屡次失态。

萧璟竹将断成两节的狼毫放到桌面上，再开口时，语气很冷。

“下去。”

他不应该多度关注一个人。

一个两次见过他狼狈模样的、容易让他心绪起伏的人。

一个比他还要高出小半个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