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影一整夜都没有回来,分给江雎贺的院子也是偏僻的吓人,不过这些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这里的习俗,作为妻子的江雎贺要在第二日去给居影的父母敬茶,而作为丈夫的居影应当陪同江雎贺同去。
当归服侍江雎贺穿衣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他后背上点点血迹,可还没等当归反应,江雎贺就已经穿好外衫,开口道:“先去居影的院子,看看他的态度。”
江雎贺脸上没什么血色,可这愈发衬得他左眉处红痣颜色鲜艳。江雎贺思量着,按照外界对居影所传的描述,再加上昨晚居影对他的态度,今早去居影的院子必然会扑个空,所以见居家家主只能是自己一人,不过这样反倒更方便他打探。
毕竟江雎贺除却要帮妹妹解毒之外,还要替沈默找到证据,只有找到江居两家作恶的证据,江雎贺家人的安危才算真正的得到保证。
“公子今日的药换了吗?主子嘱咐我,要我看着您吃下药才行。”当归先是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江雎贺的意思,而后又弯腰从胸口处拿出药丸递给江雎贺。
江雎贺原本正想着如何套话,当归的话一出,他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当归,说:“沈默那厮倒是好心,多亏当归提醒,不过我身体我自己有数,不妨事。”
“公子胡说,主子先前就告诉我您身体上旧疾,让我多照看些,主子还说您不爱吃药,如此看来,公子这次倒是没说谎。”当归往前递了递药,道。
江雎贺看着当归,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的父亲将自己视作联姻物件,又因着自己借着江家庶子的身份下嫁给商户之子,父亲在整场婚姻里一面也没出现,更未曾给江雎贺一块金银,抑或是一句叮嘱。
更别说江雎贺身上的旧疾,在没联姻之前,江父恐怕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叫江雎贺的儿子。反倒是只相处了两日的当归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默,对江雎贺的身体多加叮嘱,不管这份叮嘱是出于目的,还是出于实意,都对此刻的江雎贺来说意义不凡。
如此,江雎贺也不再推脱,伸手接过药,仰头吃下,而后开口道:“多谢。”
当归摇头,开口道:“公子身体不好,往后多注意才是。去居影处所,怕又少不了刁难,如果不是夫人墨氏,公子又怎么会落到如此两难境地。”
江雎贺拿过外衫披在身上,他比常人怕冷,即使是夏日,也穿地比常人多许多。他没应当归的话,而是推开了门,姿态挺拔地往前走去。
当归见状也不再说话,恭敬地跟在江雎贺身后。
这是江雎贺第一次在居家露面,仆人们对江雎贺多有好奇,再加上昨晚居影将江雎贺独留在婚房里,暗地里给江雎贺编排了不少话,有可怜也有不屑。
毕竟唐唐官家子弟,江雎贺一身才华无法施展,终生委身后宅,以男子身份嫁到居家,丈夫还是京城里出名的纨绔居影。
江雎贺对仆人们的打量和私语并不在意,他面无表情往前走,清晨的朝阳给他白皙的脸颊镀上一层光边,像是永不畏死的战士。早些年,他在江家的处境比这更加糟糕,再说只要不伤害到他以及他的家人,这些目光和话语在江雎贺的眼睛就是脚底咯脚的石子。
而江雎贺是不会为了多余的石子生气,也不会因为这些石子咯脚就将它们除之而后快。
毕竟那样太无聊了。
江雎贺站在居影的门外,原本他只是想敷衍性地走个过场,昨晚居影对他厌恶即使隔着头帕他都能感受到,再加上所有人都在传居影昨夜去了玄月轩。江雎贺习惯性地去猜测,认为居影肯定是宿醉,再严重一点,恐怕还没回来。
所以居影必然不会同他前去,毕竟居影对这场婚事一直不满,江雎贺昨晚可是听了不少丫鬟在窗外碎嘴。
但当居影的仆人掀开帘子让江雎贺进去的时候,他大脑下意识懵了一下,觉得今天可能不会和自己料想的那样发展,但身体却先思维作出反应,抬脚往居影住处走去。
另一旁的居影则是昨夜在玄月轩苦坐了一晚上,他一进去就觉得香脂味太呛人,要不是雅间里摆着即墨公子的画,他是半刻钟也待不下去的。
居影此人骄矜挑剔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衣服折扇这些暂且不提,单单如厕他就如其他少爷不同。居影借着家里有钱,厕纸也是选的材质极好的,这还不够,这纸用之前还需要经过仆人的搓揉,将纸完完全全揉软了才行。
现在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清晨还凉爽些,但江雎贺身体对气温的变化格外敏感,所以早晨离屋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个披风。当江雎贺一进到居影的屋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而后拉紧了披风。
江雎贺打量了一阵,果然透过屏风看到了居影搁置在床榻前的冰块。他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拉紧披风,暗暗地希望居影收拾的时间可以快一些。
居影还在打量从玄月轩里带回来的画,这画是即墨公子所作,放在市面上是千金难求,而且不知因何原因,即墨公子自五年前就不再作画,所以他的画被炒到天价。若不是居影同玄月轩老板沈默有几分交情,怕是拿不回来。
“少爷别看了,该去给老爷敬茶了,江公子还在外面候着呢。”居影身边的老奴一边说话,一边服侍着居影穿衣。
居影接过衣衫,发现衣服上的熏香不对,顿时眉头一皱,画也不看了,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汤言,问:“衣服味道不对,芸香没有了?”
汤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少爷咱先别在意这些了好吗,先去见老爷吧。少爷您非得赶趟,什么都要学一学那即墨公子。”
居影原本没想发火,但听到汤言说到即墨公子,顿时又上了火气,随手将衣服扔到到汤言的脸上,道:“即墨公子也是你能胡说的,我欣慕他许久,你要是看不惯也给我憋着,别整天嘴上没个把门的。”
汤言弯腰打了一下自己脸颊,然后快步走到居影身边,讨好道:“小人说错话了,少爷别气,今日咱们和外面那位一同给老爷敬茶,小的给您出个主意。”
居影皱眉,这小少爷被居家金贵地养在家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样貌也是数一数二。他的皮子不如江雎贺白,但也不黑,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锋利但又带了点稚气,年纪不大,他个头最瞩目,足足比旁人高出一头。
“怎么说?”
汤言转了转眼珠子,道:“老爷不让您和离,但倘若是外面那位先受不了,提出和离,又或者自己先离开居家呢?他虽然占的是夫人的名分,可到底还是江家子弟,他提出和离咱们也没辙。”
居影低头看着他,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很有压迫力,但没过一会,他就拿起汤言肩上的衣服,而后说:“既然如此,我就和他一同去。”
汤言松了一口气,而后朝老仆人眨了眨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总算是把这个主糊弄过去了。
“别忘了去买芸香,即墨公子的画也抽空给玄月轩送回去。”居影很快就穿好了衣服,站在屏风前说了一句,紧接着就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