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我实在是解不开。”
病房的厕所内,男人说话时恬不知耻地拉长声调,故意将缠上绷带的右手高高举起,用来吸引身后人的注意。
“左手呢?残废了么?”宋宇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他知道,这人的伤确实是自己弄的,最终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看着对方上午还是只剩底裤的打扮突然就变成了皮带拉链。
“宋医生的那一下实在是太狠了,现在我连脑袋可都是疼着的。”
埃文斯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同样绑上绷带的太阳穴位置,他微卷的短发此刻凌乱的有些不正经。
“如果你选择找一个护工,他们会比我做得更好。”
宋宇很快回怼过去,语气并不和善,接着走到男人身旁将他的裤子拉链拉开,目不斜视地盯着拐角处的花盆。
看着眼前人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埃文斯勾了勾嘴角,随后故意打趣着继续开口:
“我总比它好看吧?”
随着冲水声消失,宋宇冷着脸走到了水龙头边,强行忽视掉刚刚拉拉链时自己的震惊,不轻不重地回道:
“我觉得它剖开后的内部结构会更吸引人。”
话落,他擦了擦手,没有再施舍半个眼神给正在扯绷带的男人。二人间你一句、我一句的微妙氛围终结在此刻。
就这样过了会儿,在宋宇要去拿桌上的药物时,好不容易消停点的埃文斯又突然靠了过来:
这人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往他身上凑,并且宋宇心里也清楚:这不是他的错觉。或许下一秒他就要忍不住发火了——
“宋医生?宋医生?!”
刹那间放大的女声终于把宋宇从回忆里猛地拉了出来,一个晃神,他把晚上发生的事情想了个遍,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处在办公室了。
“宋医生,您要的资料我都放这儿咯!”
女护士确认了宋宇看到自己拿过来的东西后,对着他扬了个笑容。
“嗯,好,麻烦你了。”
宋宇接过档案袋,最上面未封住的页面用红墨水涂了几个大字:接受者习性全解。
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话说宋医生以前是从外面调过来的吧?”
女护士并没有着急出去,一前一后踢踏了两下红高跟,神色略显兴奋:
“肯定还是外面的环境好!啊哟,我早就想去大医院里工作了,这两年表现好……院长说有机会,我都好久没见爹妈了。”
宋宇对女人的话不置可否。
“宋医生跟我讲讲你以前在那边的事情吧?”
也许是见他没有太大反应,女护士自己又补了句,眼神中无一处不是期待。
然而没等宋宇这边开口,二人身后就传来了护士长的呼喊:“蒋莉,去三号房!”
女护士闻声急忙应答,脸上做着无奈的表情,扬起了眉毛,示意宋宇她要先过去了。
“请稍等——”
女护士被身后的男人喊住,停下脚,将头转了过去。
“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们医院里的所有监控设备都是停用的吗?”
宋宇问道。
“可不是嘛,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没见它用过了,落的灰倒是不少,破烂医院嘛!也就大门外那两个可能还用吧,搞得像会有人来这种地方偷东西似的。”
女人每每提到医院时总爱换上“尖锐”的腔调,最后她在护士长的下一声叫唤中带上门,离开了。
宋宇对她的话若有所思,最后将桌上的资料收进了包中。这时,院长又来电话了——
让他去C栋02病房。
C栋的一楼并不设有居住区,据说以前是停车场,现在荒废了,整栋楼只有三层,也不装有电梯。
宋宇在上楼的过程中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应付这个叫“埃文斯”的疯子,然而进门那一刻,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拥吻还是一瞬间绷直了身体,要将他踹开。
“呼——哈……”
男人粗喘着往宋宇的颈窝处钻去,两只手亦是不安分地四处乱探。他一边制住宋宇踢过来的脚,一边再次贴了上去,磨蹭了两下:
“呼……你需要这份工作,国家所有的接受者性别都必须上报统计,嘶……或者换句话来说——你也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吧?”
埃文斯一句话连带着几下喘息才说完,然而话落他身下挣扎的人就停止了动作。
实际上,宋宇从院长的态度能够看猜出来面前的男人身份很不一般,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宇还是试探性地嘴硬了一句,唇上之前留下的伤痕再次见了腥味。
埃文斯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表现出一副很厌恶二人间只剩一方带来的衣料阻隔的模样。
他上手解了起来:
“我保证……保证不会对你真的做什么,你只需要配合……呼——配合我……”
宋宇抿了抿唇,正如埃文斯前面所说的那样,他很需要这份工作,也必须拿到那些违禁药剂,他更不能暴露自己的性别。
“张开腿……”
男人的话在此刻就像魔药,带着一种蛊惑使得宋宇短暂卸下了防备照着去做,恍然间竟然意识模糊,在他的身体里也泛起一股莫名的燥热——令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居然……
最终,两波汹涌的热潮在不算娴熟的安抚中得到平息。
当加班的女护士看到了无精打采的宋宇时,她先是激动地朝对方挥了挥手,然而没有反应。紧接着她又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这个点宋宇已经下班,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了。
“小雪,我就说上次那个病人跟疯子一样吧!你看给人家宋医生折腾的。”
医院前台的女护士对着身旁的同伴议论起来。
“还有,你快看啊——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不然宋医生怎么衣衫不整的!不行,回头得跟院长反应一下!”
女护士自认为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神情严肃地拉着旁边人要她一起看。
“嗯!莉姐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再不把这些东西处理好护士长又要凶我们了……”
另外一个女人象征性地瞄了一眼,随后就把一大堆文件袋瘫在了柜台上。
……
夜晚,宋宇回到住处看着两腿上的红痕咬了咬牙:至少埃文斯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没对自己做什么。
等等……所以那个叫埃文斯的到底是如何发现自己是接受者这件事的?
拉紧了窗帘,宋宇把白天那本《接受者者习性全解》以及其他装在一起的书籍统统拿了出来。
说句实在话,他并不喜欢这些书籍的名字,就比如最上面这本——没有什么生理教学的书籍会取名:女人习性全解、男人习性全解吧?如同在把接受者们当成动物一样看待。
“正常情况下,接受者不会因他人的触碰而起生理反应,只有在结合热……”
宋宇对于文字一般选择默读,从上学时期起就没有念出声的习惯,但今天晚上倒像是给他自己打气一样,故意念出了声。
“……除非是与某位选择者达到绝对契合度,被契合的二人往往需要通过肢体的接触、摩擦,或是体液的交换,例如汗液、唾液……”
念到这一段时,宋宇的视线突然瞥见一旁下一页配图的部分:
“由于药物的影响会使得选择者体内激素紊乱,从而进入假性结合热状态。”
念完后,男人自顾自点了点头: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随即他翻出床头柜抽屉里的试剂瓶,想到过一段时间医院会新进一批新的药剂,但不可控因素太多,尤其是埃文斯说的那些话——他知晓接下来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熬。
《结合热的冲动与安抚》
看到这个封面的时候宋宇直接手抖了下,但里面确实是正常的普及知识。而正当他放下戒备心翻到其中一页时,突然从中掉出一张纸,定睛一看——
刹那间赤*的画面与图绘犹如火舌,猛地舔舐并痛灼了宋宇的眼睛,一个激灵使得他从床上狠狠摔了下去……
“轰咚”一声,他的右脸先着地,宋宇有些后悔为什么手里宁愿拿着书也不护脑袋?
他以前倒是看过男女的片子,但和前女友也没能发展到那种地步,猛然间看到图绘中两个男人身体“碰撞”的画面着实有些吃惊,这和他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相悖。
但当他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忽略了一个细节:他对画中的场景并没有排斥。
……
“滚开!!!”
昏暗的病房内男人将宋宇摁倒在床上,浅棕色的瞳孔此刻侵略性十足,任凭宋宇如何呼喊他都无动于衷。
灼热的温度凝固在二人相触的每一寸肌肤,野蛮的动作比往常的每一次碰撞都来的可怕,迷茫、无助在这黑夜里肆掠蔓延——
然而让宋宇真正感到毛骨悚然的,却是种被一只只眼睛窥视的窒息感,找不到源头却又无孔不入。
就在埃文斯想要更进一步的动作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求救声:
“住手,宋宇我来了!”
阳台的窗户那儿,院长用力敲击着窗户玻璃,厉声喝住了床上的男人——
然而就在宋宇为此而感到庆幸时,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刹那间增生出的诡异感由他的头皮瞬间爬满全身:
三楼的高度,没有人的脑袋可以悬空在那种地方吧?
想到此处时,宋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带着震耳的心跳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一张咧嘴笑的面庞贴在窗外的脑袋上,看不见手、看不见腿甚至是脖颈。他只不停地用脑袋敲击着窗户,并不断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住手,宋宇我来了。”
“住手,宋宇我来了。”
“住手,宋宇我来了……”
月光照的窗户上惨白的笑容愈加瘆人、可怖。
宋宇发誓,他从来没有想过:滑稽的地中海发型居然可以在这种笑容下与皮肤的褶皱混在一起,这般竟是从未有过的骇人。
“住手!!!住手!!!宋宇我来了!!!”
脑袋那边一瞬间突然放大的呼喊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宋宇猛地从床上醒了过来——
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他发现自己已经汗湿了衣襟。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醒来后他下意识瞟了眼窗户的位置,黑暗中依稀可见窗帘被紧紧拉上,没有任何动静。
床上还摆放着那堆书籍,最显眼的是血红色的几个大字《选择者习性全解》,宋宇在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只是梦里的东西实在古怪,哪怕醒了他还是心有余悸。
随后他起身将书籍统统挪到了一边的桌子上,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身着的裤子带来的不适感。
……
艹!
第二天,宋宇的眼下肉眼可见的晕染了青紫,整个人的气色都不是很好。
“早上好啊!今天过来的比平时晚嘛。唉哟,脸还伤着啦?”胡子大爷说着给他打开了铁门,突然发现男人脸上一处淤青。
“嗯,昨个晚上摔了下,不严重,没事的。”宋宇还是平时那般不轻不重的回答,抬脚走进了大门里面。
“啊哟,知道你们医生这点小伤哪会有事,但你小子咋就跟我不熟络嘞?话说下回看书小心点啦。”胡子大爷一边笑着一边将门合上,并用铁链锁了起来。
宋宇顿时停住脚步:
自己什么透露过是因为看书摔的?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铁链声伴随着一股不寒而栗攀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