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大门是旧式铁栏杆,粗高适中,但锈迹斑驳。宋宇发呆时还曾想过,要是有病人从这里逃出去倒也不难。
大门的钥匙在胡子大爷那儿,今天他开门时仍旧跟宋宇打了招呼,即便没有得到太热情的回应。
“哈哈,这两天医院里清闲不少,你小子要是累就回去请个假休息呗!”
大爷看着宋宇进去,临末还补了一句的话,才把门锁上。
“也不知道那个疯子到底怎么回事,他居然还敢推我!啊嘶……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无语!”还没进入院内,一道尖锐洪亮的声音就已经传入宋宇的耳中。
大堂内,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修了修指甲,显眼的红高跟在众多的护士中格外引人注目。
“嗯呢莉姐,下次跟你换班,不伺候她了。”
另外一个跟她搭话的年轻女人在一旁收拾着文件夹。
“啧,可不是嘛!亏我一开始还觉得他长得挺帅,把我发型都弄没了我跟你讲!”
被喊作莉姐的女人话音未落,余光忽然瞥见一边走路的宋宇,顿时两眼放光:
“哎哎哎——宋医生?”
宋宇经过大堂时被这猝不及防地一声喊住,顿了顿,随后转过脸朝她们颔首微笑。
“哎哟哟,就那天刚送来那疯子,宋医生你后来没被他怎么样吧?院长也是,搞半天才喊人过去……”
女护士的话说到这里,宋宇只一阵心虚,脑海中和男人发生接触的画面一时间挥之不去。很快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真是的!这个破地方我迟早要出去,小雪我跟你讲:拿个快递都等十天半个月的!就不能把那艘废着的船搞好去用吗?上次那瓶脱毛膏到了的时候,我自己都刮干净了……”
女护士的话显然没完没了了,但宋宇可没有心思听她们两个絮絮叨叨,很快回到了办公的地方。
坐下没一会儿,他突然接到院长通知,让他立刻来C栋02病房。在这个时候宋宇心里其实已经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了,就他所知:C栋里面之前是没有安排病人的,但他还是很快平复下来,拿了东西准备过去。
C栋的所有楼层都属于高级病房,但也不过是相较其他楼栋不至于那么破旧,连阳台配置都没有。
推开02病房的门,先入眼的是象牙色的遮挡帘和床单,整个房间光线并不充足。
再往床上看去,摊开的被褥里空无一人。
宋宇打算先将窗帘拉开,正准备抬脚,一道温热的吐息便由后方喷洒在他的耳廓——
“又见面了,上次你下手未免太重了。”
伴随着近距离的一声,宋宇刹那间感到酥麻与战栗几乎同时攀爬至顶端,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失态地惊叫出声或是一个娘跄。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站在在门后,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是病人还能下床这么折腾,看样子健康的很。”宋宇不轻不重地开口,随后拉开帘子,目光这才转到身后的男人身上。
与之前不同,这回男人上面添了件白衬衣,只是领口往下足足开了三枚扣子,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
“确实怪我,也是在房间等你太久了,半天不见人,忍不住站这里观望的。”
男人的发音标准,声音带着磁性,但总时不时上扬一个调,显得不正经。
宋宇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无视男人正靠在墙上炙热、张扬着打量自己的目光,戴上了塑胶手套:“坐过来。”
听到这句话,这一次的男人很配合,任由宋宇拿着听诊器对他的身体一通操作。而后者越是继续下来越是没耐心,这和院长之前说的不一样,无论是现在对他的检查,还是报告单上显示的各项指标都没有什么问题,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男人的肾上腺素偏高。
难道不用再将他绑到床上吗?
就在宋宇准备把听诊器拿回来时,面前的男人猛然摁住了他将要收回的手——用了些力,强硬地带着他一点一点顺着自己的胸肌往下抚去,任由身体的温度沾染在他的手上。
肌肉只有在绷紧的状态下才会是这般硬的触感,宋宇深知这一点。
“我叫埃文斯,你现在可以这样喊我一遍……”
男人越靠越近,声音中带了些许沙哑,动作更是一点一点俯身向下压。而在他按着宋宇的手继续朝着炙热滚烫的小腹往下时,后者则用一支冰凉尖锐的东西抵上了他的侧腰。
“这一次它的计量足够让你躺上三天。”
埃文斯闻声终于停下来,噙着笑松开了手,并举至上方,而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面前警惕盯着自己的人身上,不着痕迹地瞥过其小臂。
“呼——好险,上次被它害惨了呢。”
埃文斯话落,顺带一摊手,浅褐色的瞳孔在这张俊美的脸上徒生了一种侵略感。
“看起来你没事,我可以离开了。”
宋宇皱着眉,心里松了口气,拿上包起身往外走。然而刚拉开门还没来得及踏出脚,身后的男人竟突然冲上来,把门重重关上——
“轰”的一声,下一秒,一个强有力的身体直接将他拽了过去,并狠狠压在了门上:
“我说过,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我真的很好奇……”埃文斯贴在宋宇的耳后,饶有兴趣地欣赏起被他钳制住的男人在身下挣扎无果的模样,随手从对方身上拿出装着麻醉针剂的袋子,扔到地上。
“你知道吗?本来我是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的……直到遇见了你。”
埃文斯留在他耳畔的声音连带着身体的碰撞,一点一点使得宋宇开始燥热起来,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别这么抗拒~我可以保证:一定不会伤害你,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身上……有什么秘密呢?”
“我想……”
埃文斯还想继续说下去,然而突然间他却发现:被自己钳制在身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停止了挣扎,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痛……”
面对这小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他还是立刻松开了桎梏——
“嘶……痛……”
只见面前背朝着自己的男人闷哼着,似乎是很痛苦,膝盖贴着房门缓慢跪了下去。
埃文斯皱眉,面上显露担忧,随即俯身去仔细查看他的情况,探究的手正伸出去,下一秒对方竟直接一肘戳了过来——直击要害眼睛,埃文斯反应迅速,侧面躲开。
紧接着宋宇趁此空隙又是迅速一脚横扫——在毫无戒心的情况下,埃文斯被重重绊倒在地。紧随其后一阵杂乱的玻璃碎裂声传来,宋宇立刻看准机会夺门而出。
房间内的人后脑勺磕到了桌角,窗帘随风沿着先前留下的褶皱扬起又落下,摔碎的水杯玻璃碴硌进了埃文斯的手心,而他却是盯着一点一点淌出的血液扯了扯嘴角:
“好久不见,你会回来找我的。”
……
由病房逃出的男人一路跌跌撞撞,甚至十分失礼地无视了胡子大爷的问话,在心跳与热潮快要淹没理智的前一夕,他回到了居住地。
一定有哪里不对的!
宋宇瘫坐在地上,一边想着,一边深刻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如同一条脱水挣扎的鱼,即便拼尽全力,可还是像前面无数次与身体本能抗争的结果那般:无一例外,通通失败——他最终还是打开了床头的抽屉。
宋宇居住的地方药剂所剩不多,但他能够在这座荒岛工作也有好处,至少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得到这些违禁药品。
事后,他将自己在病房中遭到病人暴力对待的情况通过电话告知了院长,不过细节方面他做了隐瞒。
院长的意思是下午过去,二人当面商谈,宋宇没有拒绝的余地。
时间过的很快,午后时分,烈日炎炎,岛上的空气像被灌入了一股散不去的闷燥,并且医院的冷气供应设备已经陈旧老化,在制冷方面问题频频,更加致使人们心烦意乱。
“大不了让护工照顾他!我并没有负责这些的义务!”
房间内男人的情绪显然有些不稳定,说话的语调都提高了一个度。
“嘶——宋医生,就算你对加工资什么的不感兴趣,你应该也想调离这个地方吧?”
拖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慢悠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颇显慈祥地笑了笑,走到宋宇的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了,难道医院里这么多人偏偏就要是我吗?哪怕对我的生命造成威胁也没关系么!”
宋宇有些生气地躲开了对方的手:说了半天,讨论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
院长室相对其他房间较为宽敞,甚至配上了阳台。荒岛的植被还算旺盛,但基本上被黄色或淡绿色覆盖,没有花或其他鲜艳色,而院长室这里甚至大面积养起了娇贵的红玫瑰,长势甚好。
“啧,我已经苦口婆心劝你半天了,咱们都是给上面办事的人,各自有各自的难处。这个叫埃文斯的病人家里可不一般!你就把他当成来医院度假的人就行了。”
地中海说到这里,走向了房内一株叶片泛黄的吊兰,拿起水壶往上喷了喷水:
“当然你如果还要坚持……那我就只能向上面汇报你不配合工作这件事了。”
地中海瞄了眼身后的人,把水壶放下,继续开口:
“到时候可以跟他们好好谈谈你的问题,据说你以前就是因为不配合工作才被下调到这里的吧!”
疑问的话从他的口中吐出,用的却是称述的语气。而宋宇顿时捏了把汗:他之前经历了什么他自己当然清楚,好不容易躲过去的事情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年轻人,先好好干,以后日子长着呢!说不定这次表现好就能离开了,你不就是担心他伤害你吗?这次我们已经协调好了,保证不会。”
地中海发福的身体再次挪去了椅子上,打量了面前男人一番后又问道:
“既然这都没问题了,那是说你们之间还有其他难处吗?他总不能对你做些什么吧?”
话音至此,地中海看向宋宇的脸,而后者心脏在此刻却像被突然拎起来那般,瞳孔赫然放大。
“所以没什么事就先去吧,我这里还有几份档案要交接。”
地中海像是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异常,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开启了逐客模式。
感受着房间内的温度下降,宋宇变得浑浑噩噩,他莫名其妙想到了已经损坏许久的病房监控。当他再一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那个名为“埃文斯”的男人病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