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韫同她们说：「你们娘娘一天学不会接受朕的好，这人灯就多一盏。」

我只撑了三天。

短短三天，宫人们看着我的目光，从哀求变成了怨恨。

没有人敢怪九五之尊，于是她们一遍遍地质问我咒骂我。

如此恩宠，你为什么不满意？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服从？

你凭什么不满意，凭什么不高兴，凭什么不服从？！

扔进大鼎的那几个姑娘。她们一声声地喊着娘娘，一声比一声凄厉。

姬韫太知道怎么打断一个人的骨头了。

我感到恐惧和痛苦。

我不害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于是，我向姬韫跪地求饶了。

我匍匐在他脚下，哀求他停手。

我哭着说：「陛下，我知错了。」

姬韫终于放过了我，抬起我的下巴吻我：「对，就是这样，乖乖地接受朕的一切，不要忤逆朕。

「等乘月宫落成那一天，全天下都会知道，你是朕最宠爱的女人。」

果然，乘月宫灯火燃起那天，再也没有人记得池二公子曾在扬州护城河给他的夫人放了一晚的河灯，一盏一盏，写满了他与她美好的祝愿。

愿天下太平，愿亲友康健，愿爱人伴身边，岁岁常相见。

天子的灯，烧毁了所有缱绻往事。

而华美的项圈永生永世禁锢在了我的脖子上。

13

姬韫绘声绘色地说起这段往事。

他的手指相互摩挲，像是在回味我的唇齿：「她求饶的时候，真的很诱人。朕最喜欢……」

池照终于按捺不住，举拳砸向他的嘴。

姬韫的牙齿混着血，一颗一颗地被砸落。他惨叫出声。

但在场没有人会阻止池照，也没有人敢阻止他。

千军阵前，池照都没有露出过这么阴鸷的表情。

他向来是磊落的，而此刻，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狰狞恶鬼：「姬韫，她受过的苦，我都会从你身上加倍找回来。」

池照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牢房内只剩他和姬韫。

他用灵药吊着姬韫的命，不让他死，更不让他活。

只要姬韫醒着，池照就会一遍遍折磨他。

可是在姬韫昏迷时，池照又会把那些酷刑通通都施加在自己身上。

他空茫着眼，一遍遍地忏悔，他说他有罪，说他对不起我。

他说：「若早知今日，当初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送走，不该由着你进宫。」

可那时，池家有一大家子人，池照如何能冒着满族抄斩的风险带走我？

我蹲在他面前，想擦掉他面上的眼泪：「没关系，不怪你。」

我是受害者，池照更是。

如果没有我，他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池家公子，不需要为明日忧愁，更不必隐姓埋名假死脱身。

领兵起义四字说来简单，可自古以来这就是一条极凶险的道路，池照满身的伤痕就是例证。

池照一遍遍地低喃对不起。

我一次次地回应没关系。

可池照听不见。

支撑他一路走来的执念坍塌，愧疚和遗憾一下把他击垮。

我心急如焚。

再这样下去，池照真的会死。

可他不能死。

我的结局已是无可挽回的昨日，可池照还有光明的未来。

至高的冠冕、无数的责任还有天下黎民，都在等着他。

我咬了咬牙，飘了出去。

不多时，阴暗的地牢门口响起了轻微的猫叫声。

垂首坐在角落的池照一怔。

他缓了好久，终于撑着手站了起来，挺直了弯曲着的脊梁。

他打开门，雪球蹲在门口歪着头看着他，嫌弃地舔了舔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