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能看见，渡念忽现几分惊惶的眼神中，印出了我那张奇丑无比的面容。

4.

渡念的眸子十分惊艳动人，黑的似墨，深的似潭。

我看向他，似乎看见他的眼睛里印着一个神情惊恐的少女。

少女的脸在常年遮挡下白的毫无血色。

使得脸上那一大片几乎爬满了整张右脸的血色红莲更显突兀。

可谓是骇人。

刹那间，我感到自己的身躯仿佛被冻住。

除了不住的颤抖外，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动作。

这张脸，是父皇见了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从小到大能接受它的，也就只有笺茵和乙衡两人罢了。

完了。

我心里这样想。

心如死灰间，我空洞的双眸中骤然映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它缓缓捏住我的衣领将它提起，并稍作整理。

接着向上，抚上了我的脸颊。

我那半边丑陋的脸颊。

我下意识地撇过头躲闪，用双手死死捂住。

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底。

渡念却还是执意用温热的手指将我的手撇开。

然后缓缓抚摸那一片片腥红的花瓣。

「这很美。」动听的声音荡至耳畔，「皇姬，您很美的。」

我将头埋的更低。

贬低讽刺的话我听的太多。

会夸我的，也就只有笺茵和乙衡。

这世上怎会有第三人能够接受这可怖的印记？

「渡念法师果真是心肠好，撒谎也不带脸红的。」

脸上被他触碰得我心里一阵发麻。

不住说出这番阴阳怪气的话来。

说完后自觉后悔，又补一句。

「不必阿谀奉承我，我倒没那么重的皇家架势，你实话实说我也不会罚你。」

言语间，我余光瞧见他的脸朝我凑近了些。

一阵清风拂来，带着炎夏的燥热，将我散落的发丝吹得迷了眼。

渡念的羽睫在我眼前扑闪，眸子里像噙了春水一般。

「佛有五戒，贫僧怎敢妄语？」

5.

我虽终是灰溜溜地逃了回去。

但渡念说的话和他手心的温热却在我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我呆坐在院中，心中反复回想不能平静。

乙衡一身黑衣从暗处窜出来，吓我一跳。

「你小子，吓死我了你和笺茵便更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玩笑间，软软一拳敲在他胸前。

他却只是木讷地看着我，神情严肃地紧。

「皇姬为何这样执着于渡念法师？」

「既是天谴，必要献身一人，他若不死，死的便是天下万千百姓。」

看着乙衡紧蹙的眉头，我扫兴般地将手收回去。

「不懂我就算了，还不和我玩。」我摆摆手，「你回去睡了吧，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爱听。」

我话音刚落，他便一口接到：「乙衡懂。」

「乙衡懂......」

他重复了一遍。

话语中浸满了悲伤，硬朗的五官仿佛快要拧在了一起。

是呀，他和我一起长大。

笺茵那样心思粗糙的人看不懂也就罢了，乙衡这般细腻的人怎会不知？

怎会不知我从不是这样因一时冲动莫名行事的人？

「皇姬自幼在这深宫里饱受苦难无依无靠，乙衡知道皇姬做事一定事出有因。」

「乙衡只是不知......不过是个素未蒙面过的和尚，到底有何值得皇姬铤而走险的？」

我冲他笑笑，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摆。

尽可能地想让神情显得轻松些。

「他不是一个素未蒙面过的和尚。」

6.

自打记事时起，我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里。

除了阵阵讥讽嘲笑声外，我便只记得那庄严肃静的佛堂，和时不时传来的木鱼敲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