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心直接被浑身塞满肥肉的男人强行拽住胳膊,拉进堂内。
“大侄子,及冠礼就要开始了,你还站在外面发什么愣?”
“我...”
他张了张嘴。
由于太过紧张,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干硬难听的声音。
艰难咽上一口唾液,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对方的身躯和力量相当庞大,他瘦弱的样子相比之下简直像是一张白纸。
被拽进来的时候,毫无反抗之力。
许修心看得出来,这一幕不正常!
他本能想往后退,可那蛮横的力量还是强行把他拉到了人形棺椁旁。
“大侄子?你后退什么,我是你大伯啊!就要举办及冠礼了,你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来,高兴点!”
大伯用粗壮的手指将他的嘴角处,硬生生划出一个勉强的假笑。
随着靠近人形棺椁,许修心闻到一股令人发指的臭味,几乎不受控制往鼻子里钻。
那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泡在下水道里过了半个月才被人发现的腐烂尸体,并且上面已经爬满蛆虫,仅仅吸入肺部的一息,便让人胃部开始产生一阵痉挛和抽搐。
许修心强忍着恶心反胃瞥上一眼,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自己疯了。
他看见在整个棺椁内部两侧,竟密密麻麻长满了一颗颗发黄的牙齿!
它们拥挤在一起,好似石榴被切开之后并排而出的籽粒,相互摩擦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声音。
看着这一幕,许修心大气不敢喘,理智告诉自己...快逃!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快从这里…逃出去!
他转身想要往外跑,却被穿着红衣自称大伯身躯肥胖硕大的男人,死死拽住手腕又拉了回来。
这一下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距离那口漆黑棺椁更近了。
“大侄子,你想跑不成?这可是你的及冠礼!大家为了你,准备那么久,你难道要违背咱们许家的传统吗?”
及冠礼?
许修心脊背阵阵发凉,汗毛倒立。
及冠礼你们拿筷子和刀做什么?
他抬起头,对视上大伯的双眼。
却看见大伯已经面无表情朝他举起了刀。
“娘,大侄子看起来不太对劲啊,他该不会染上外面那些东西了吧?要不我检查他一下?”
大伯一边举着刀,一边说话的同时,目光转向堂内最上方的一张红木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位同样身穿红衣,上了年纪且满脸褶皱的老太太。
老太太面无表情,双眼冷漠。
眼神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一位活人。
许修心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中那陌生的仿佛被惊醒,立刻不由自主冒出“奶奶张幼莲”的称呼。
但真正令他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这位奶奶怪异和冰冷的模样。
而是在其身旁,还搁置着一只椭圆型的铁笼子。
笼子里...
关着一位胡子和头发均已雪白,看起来瘦骨嶙峋的老人。
许修心看到见老人后,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他很快认出来那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是自己的....“爷爷”许太初!
爷爷蹲在笼内,蜷缩着双腿,形态看起来似乎饱经折磨,双目泛白,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目光同样呆滞的望着前方,整个人好似一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雕像和木偶。
当大伯开口之后,椅子上模样怪异的奶奶,突然抬手向前一指。
紧跟着,大伯便好似得到某种命令般,一把将许修心的手掌按在棺材上。
脸上挂起狰狞恐怖的笑容,同时,另一只手,直接挥刀砍了下来。
砰!
棺椁在巨大冲击力下一阵发颤。
许修心只感觉大脑仿佛被巨锤击中一样,开始嗡嗡作响。
他透过停滞的目光看到了飞溅而出的血液。
也感受到那血液洒在自己脸上之后,传来令人恶心的粘稠和炙热感。
再低头时,就看到有三根血淋淋的细长断指,从自己手上被砍了下来。
啪嗒一声,滚落掉进棺椁之中。
顷刻之间,棺内那密密麻麻狰狞的牙齿变得沸腾起来,发出令人不安的摩擦声,争先恐后、蜂拥而来抢着啃食那断指。
然而下一秒,从一侧人群中,忽然跑出来一名脸色苍白如死人的孩童。
这孩童的手里还拿着一副筷子和碗,硬挤到棺椁旁,用筷子夹起掉进棺椁内的断指,然后放进自己嘴巴里,开始用力吮吸着。
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吃一颗糖果!
“臭小子,大人还没动筷,谁让你吃的!吐出来!”
那孩童正吸的津津有味,一旁大伯突然甩手一巴掌愤怒的拍在其后脑勺上。
孩童闷哼一声,嘴里的手指被打飞出来。
力道冲击下,连同鼻子也开始向外喷血,躺在地上一阵抽搐直翻白眼。
断指掉在地上后,还没等众人看清,从门外,又忽然冲进来一只三条腿的瘸狗。
这狗身上光秃秃的没有毛发,却长满了一块块难看的白斑。
它速度很快,冲进来后一声呜咽,叼住手指,转而夹着尾巴快速跑了出去。
“这畜牲……!”
大伯见状怒骂一声,本想要追上去,但意识到此刻的情况后,又收回了脚。
场面逐渐变得混乱起来。
许修心内衬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
眼前这一幕幕似乎都在向他表明一件事。
吃人!
他们真的在...吃人!
这根本不是所谓的成年及冠礼,而是变态的吃人仪式!
混乱的情况加上剧烈疼痛的刺激,让许修心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
那被砍断的手指处,正一股一股不断向外喷出血液。
而眼前,大伯握着刀,肥胖宽大的身躯宛如一尊屠夫,穿着一身红衣,抓住许修心的断指,举起来看了又看,声音浑浊狰狞道。
“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大侄子,你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这时,从旁边蓦然传来一个凄厉的哭声。
“我的儿啊!修心,你...你这是怎么了?”
是父亲许凉枝。
许修心脸色苍白的看到父亲从一侧跌跌撞撞跑出来,声音颤颤巍巍。
“你从昨天开始就胡言乱语...爹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可这及冠礼上你怎么也...”
“你,你该不会把脑子摔坏了吧!修心,我的儿啊!要真是这样...我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父亲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就开始发出哀嚎痛哭。
在疼痛和恐惧的双重压力,以及耳边嗡嗡的哭声。
许修心整颗大脑混乱不堪。
根本不清楚眼下发生了什么。
可下一秒,他看到父亲那双模糊的泪眼,脑海中突然有根弦被狠狠拨动。
立刻想起了在草纸上看到的内容,以及父亲不久前刚说过的话。
他们不吃...神志不清之人!
换句话来说,如果能让自己看起来大脑有问题,就能避免从这场“吃人盛宴”上被吃掉?
蓦然之间,许修心像抓住一颗救命稻草般激动。
仿佛他已经找到了能够活下来的办法。
但很快,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在眼前,
怎么做...大脑才算是有问题?才算是神志不清之人?
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念之间,许修心死死盯着父亲那双眼睛,仿佛找到了答案。
只有一个办法,装疯卖傻!
“大侄子,这可就要错过时辰了...”
大伯看了哭泣的父亲一眼,根本没理会,继续拽住人朝棺椁里按过去。
可下一秒,许修心突然张大嘴巴,扬起脑袋,喉咙里发出一阵兴奋刺耳的笑声。
随后整个人的表情,变得相当狰狞。
两颗眼珠子因为用力瞪圆充斥着凌乱的血丝。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噫!!好好好!!我中啦!我中啦!”
当怪异笑声响起的那一刻,大伯脸色愕然苍白,眉头紧皱起来,目光变得十分复杂。
“大侄子,你...”
“君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许修心突然没由来的跪在地上,狠狠朝大伯磕了一个响头。
用力过大,脑袋磕在地上,直接砸出血来,他却仿佛浑然不觉。
“你...”
大伯面色诧异,还没回神,眼前大侄子刚拜完,又突然跳起来,大吼一声。
“董贼!吃我一记方天画戟!”
许修心手臂抡圆了,朝面前大伯上去就一巴掌,口中的疯癫笑声也转变成愤怒大喊。
“他奶奶的,为什么不喝鸡汤!”
啪!
大伯被突如其来一巴掌打的眼珠子怔了几秒,站在棺椁旁硬是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下意识捂着脸四下去看。
“鸡汤...?哪有鸡汤?”
一巴掌打完之后,许修心一刻未停,顶着满脸鲜血,开始像个疯子似的上蹿下跳。
又是哭又是笑。
一脚把棺材踢翻,再抓住棺材板大嚷。
“这瓜保熟吗?我问你!这瓜保熟吗?!”
“这...”
一旁父亲目瞪口呆,泪痕干在脸上。
“大侄子,你疯了!”
“真是乱了套了!”
随着棺材板被踢翻,棺椁内密密麻麻的牙齿宛如雨点般蹦出来,满地乱跳,发出劈里啪啦的刺耳声音。
站在两排的人群,也跟着陷入不安和混乱之中。
“你想装疯卖傻?!”
大伯反应过来之后,愤怒拎起刀,一把揪住此刻悲喜无常的许修心,狠狠将其扯在地上。
“不要啦杰哥!杰哥不要啦!”
发疯中,许修心拼命乱跳乱撞试图挣扎。
可力量上,却终究抵不过这高达几百斤的壮汉。
直接被按跪在地上,身体正对着那坐在上位,仍旧表情漠然注视着一切,仿佛死人般的奶奶。
“娘,大侄子肯定是装的,必须按照家规严格处罚!”
“大哥啊...你还有没有良心!这可是我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啊!”
听到大伯的话,父亲措辞激烈的从旁边站出来,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面朝奶奶哭出声来。
“你就这么没良心?他可是你亲侄子!都已经被你砍断三根手指头了还要怎样?昨天掉进井里他摔到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娘,您要做主啊,您也知道修心掉进井里这件事,从昨天他就出现了胡言乱语的症状,怎么会是装疯?”
“再者说,就算是装疯,身为许家人,他也绝不敢去做以下犯上去殴打长辈之事,头顶三尺有神明,他昨天还打我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现在的样子,甚至可能连您都敢...”
“诶!!”
话没说完,旁边大伯忽然惊呼一声。
一扭头,许修心已经挣脱束缚,像猴一样高高跳起,直接扑向了坐在上位仍旧不动声色的奶奶。
一时间,连人带椅向后仰翻过去。
许修心将其狠狠按倒在地上,伸手拽住她花白的头发,向两侧拼命撕扯,同时嘴里发出听不懂的怪异大叫。
“给阿姨倒一杯卡布奇诺!”
“十三张牌你能秒我?”
“这小子真疯了!竟然敢...”
身材肥壮的大伯看到这一幕,双眼变得血红。
一把撞开跪在地上目瞪口呆的许凉枝。
然后大步冲过去,手掌直接扣在许修心的脑袋上,向后一扯。
巨大的力道,将许修心整个人甩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脑袋率先着地,磕在门框上,鲜血当场喷出来。
随后眼前一黑,整个人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修心!修心!”
父亲许凉枝见状脸色惊恐,仓皇间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将其抱在怀中,哭声不断。
却听到许修心口中含糊不清的似乎想要说什么。
“你说什么?”
许凉枝慌张低头把耳朵凑过来。
就听许修心声音虚弱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随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