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远又帮我添了杯新茶,温声问道:"那大小姐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害羞地低下头,揪紧自己的裙摆。
"我没想过。"
渐渐的,我发现谢崇远比想象中更加学识渊博,很多我留洋时读过的书,他竟然也略知一二。
我不由好奇:"你学问这样好,为何不去学校或者报社工作?"
谢崇远闻言苦笑:"家母病重,其实我中学没毕业就辍学出来打工了,这些书是我从书店借阅的。"
我自觉说错话,正不知如何安慰,他就摊开手,掌心出现一个做工精美的香红木铜錾刻首饰盒。
"这是?"
谢崇远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眼中满是期待:"大小姐看看喜不喜欢?"
"送给我的吗?"我惊讶地瞪大眼。
盒子里是一条白色的珍珠项链,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说实话,我从小在自家的首饰行见过不少名贵的珠宝,这样一条项链换做以前我也许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但此刻,我却莫名觉得它很好看。
"谢谢,我很喜欢。"
说着,我当即找来镜子,将过肩的卷发拢在胸前,但试了几次,珍珠的接口总是滑下来。
往常这种事都是佣人做的,我实在不算熟练。
"我来吧。"
谢崇远从我的手中拿过项链,微凉的珠子扫过我的颈侧,像羽毛一样,轻轻掀起我心里的涟漪。
镜子中,谢崇远站在我的身后,眸光深情又迷人。
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深陷。
4.
入秋后,法国梧桐只剩下几片孤零零的叶子,摇摇欲坠地挂在树梢。
我和谢崇远的恋情终究没有隐瞒多久,便被家里人发现。
我父亲以偷窃的名义,将谢崇远赶出丝绸行,并扬言整个上海都不会有人录用他。
我知道谢崇远还有母亲要养活,便悄悄把自己的积蓄交给他。
他却宁愿去港口做苦工,也不要我给的钱。
"雅琴,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
我们在无人的巷子里拥抱,思念就像噬骨的顽疾,只有彼此才是解药。
我终究没有等来他说的幸福。
因为谢崇远的事,我父亲无视我的反抗,要将我嫁给一名姓赵的官员,来扩大自己的商业版图。
我被关在家里,由母亲最信任的女佣看管。
在我破坏掉第三套嫁衣时,我突然收到谢崇远写的信。
它就夹在送来的第四套嫁衣里面,当我拿起剪刀把上面的鸳鸯剪开时,它和断线的珠链一起落在地上。
我任由珠子像落雨般弹到很远,动作迅速地捡起地上的信,抖着手打开。
他竟要与我私奔。
5.
母亲得知我终于想通,主动要求亲手绣自己的嫁衣后,欣喜地让丝绸行的新掌柜送来最昂贵的丝绸和丝线。
我用了整整两个月,才绣好上面的凤凰。
领口的盘扣下,珠翠流苏丁零作响。
我站在镜子前,看盛开的虞美人缠绕衬托下的凤凰,幻想它展翅飞到爱人身边的模样。
母亲曾反对我用虞美人,觉得不吉利,可在我的坚持下还是默许了。
我满怀希冀地抱紧嫁衣,不懂母亲的哀与怨。
我不愿像她一样,一辈子被困在大宅院里,看父亲抬进来一个又一个姨太太,自己却只能日日坐在窗前,看着父亲推开别院的大门。
不知月光和母亲,谁更寂寞。
时间转眼过了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