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西云来镇,坐落于青山绿水中,原本是一处世外桃源,这几日却来往着许多江湖人士,给这座宁静的小镇带来一分喧嚣,而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十字街旁的酒楼。
靠窗边的微胖老头,望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过客,叹道:“看来江湖上要有大事发生啊!”
坐他对面的清瘦老叟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滋了一口酒,侃侃道:“你这老糊涂,整日就知道混吃等死,对这世事真是半点不通。五月十五是红茯山庄庄主的寿辰,这几天路过云来镇的江湖人,都是赶往红茯山庄拜寿的。”
胖老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惊道:“原来如此,过个寿就搞这么大排场,看来红茯山庄的实力当真不小呦!”
瘦老翁放下酒杯,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放在几十年前,红茯山庄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可自打顾训桥接任庄主之位后,山庄实力与日俱增,在江湖上声望日盛,如今顾庄主麾下门客如云,且个个身怀绝技,为首那四大家臣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胖老头不禁询问:“哪四大家臣?”
“这四人乃是义结金兰的兄弟,老大南齐云,精通剑法,江湖人称「南山一剑」,相传曾与剑圣李卿玄论剑于太白山巅,两人大战一天一夜,最后仅输一招。”
“既然败了,又有什么可吹嘘的呢?”
瘦老翁不耐烦道:“哎呀,你这老朽真是狗屁不通,那李卿玄岂是凡人,据说武功早已脱凡入圣,都在昆仑山都得道成仙啦!南齐云能和他厮杀一昼夜,最后仅输一招,那是何等了得,江湖上都称南齐云为神魔之下剑法第一人!”
胖老头怔怔地点了点头,道:“果真如此的话,那确非等闲之辈,其他三人呢?”
瘦老翁又抿一口酒,继续侃道:“老二项归田,善于枪法,江湖人称「江东霸王」,曾以一杆霸王枪挑翻鄱阳湖七十二座水寨;老三陆彦章,专修拳法,江湖人称「夺命天罡」,一手天罡拳练的炉火纯青,早年间连挫崆峒派三大高手,在武林中颇有威名;老四薛万焘,尤善轻功,江湖人称「千里追风」,当年黄山派掌门沈知秋不服红茯山庄号令,薛万焘日行三百里,直上天都峰,取了那沈知秋的项上人头。此战之后,群雄拜服,江南各大门派皆对红茯山庄马首是瞻。”
“嘶!红茯山庄的手段如此狠辣,这有点恃强凌弱的味道喽。”
瘦老翁摆了摆手,道:“此言差矣,这件事并非顾庄主本意,完全是薛万焘自作主张,而且那沈知秋纯属咎由自取。”
“哦?此话怎讲?”
“当年沈知秋纳妾,于黄山宴请江南群雄,却唯独没请顾庄主。宴会上酒过三巡,沈知秋便开始大放厥词,说什么红茯山庄不过是群鼠辈、顾训桥也就是个跳梁小丑云云。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红茯山庄,顾庄主宽仁大度,只是一笑置之,可手下那帮兄弟坐不住了,纷纷请战要给黄山派点颜色看看。次日薛万焘喝了三大坛酒,借着酒劲奔袭三百里,登上黄山大开杀戒。要说薛万焘击毙沈知秋一事,也是一桩江湖奇谈,以后有功夫再跟你细说。”
胖老头急道:“哎呀,你这糟叟真不痛快,说到一半就卖起关子来!”
瘦老翁捏了捏喉咙,道:“唉,说的口干舌燥......”
胖老头高呼:“小二儿!再拿一壶酒来!”少焉,小二儿端上一壶女儿红,胖老头将瘦老翁身前的酒碗斟满,道:“你继续说,今个儿的酒钱我付!”
瘦老翁满面春风,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高声道:“话说,那日暴雨倾盆,薛万焘奔袭三百里,来到黄山脚下。黄山众弟子看出来者不善,当即布下「云海剑阵」,试图以众欺少,让他有来无回。谁料,薛万焘连眼皮都不撩,在他眼里这群蝼蚁如同草芥,根本不值得他出一招。只见他凌空飞起,身形一跃十丈,踩着黄山弟子的脑袋攀上天都峰!天都峰上杀气腾腾,沈知秋提着宝剑出门迎战,一看来者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心中顿生轻蔑之意。可还未等他喊话,薛万焘骤然飞出,如离弦之箭刺破雨帘!片刻后,山上传出三阵巨响。”
“为何是三声?”
“第一声是雷裂苍穹之音,第二声是沈知秋的惨叫,第三声是薛万焘扭断沈知秋脖子——发出的「嘎吱」声!”
胖老头骇然失色,疾呼:“好家伙,这手段也忒狠了,然后呢?!”
“然后薛万焘带着沈知秋的脑袋回到红茯山庄,顾庄主大发雷霆,将薛万焘关了三个月禁闭,并罚他在此期间不许饮酒。后又派人将沈知秋的头颅送还,并亲自修书致歉,随赠千两白银。自那之后,黄山派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和红茯山庄叫板的实力了,江南各大门派也纷纷向红茯山庄俯首称臣。”
胖老头道:“看来顾庄主倒还仁义,只是那薛四侠火气忒大了。”
“那是当然,红茯山庄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一个义字。顾庄主性格仁厚,乐于结交,对待朋友能肝胆相照,对待属下如兄弟手足。但这不代表他是个暗弱无断之辈,相反,此人性格甚是豪迈,对待恩怨也极其分明。红茯山庄有两面令旗,一面休字令,乃遣使传信、止战劝和时所用,休字令一出,双方务必止战休戈;一面战字令,乃吊民伐罪、惩恶扬善时所用,战字令一出,对方就等着引颈受戮吧。”
胖老头追问:“那顾庄主本人的武功如何?”
“顾庄主极少出手,真正见识过他武功的人寥寥无几,不过据说他的武功早已练至大成,即便和少林的广德大师、武当的通虚道长相比,也毫不逊色。”
胖老头惊的瞠目结舌,愣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缓了许久才道:“乖乖!想不到小小的红茯山庄,如今竟能与少林武当平起平坐了!”
二老谈笑风生,邻桌那青衣男子则听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露出得意之笑。三碗烈酒下肚,男子下楼付了酒钱,并顺便把两位老者的酒钱也付了,店小二不禁赞道:“客官出手真阔气,这年头像您这么仗义的人可不多见了。”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道:“小兔崽子,嘴还挺甜,这是爷赏你的,拿去喝酒吧!”
小二乐的笑逐颜开,连连鞠躬行礼,道:“谢谢爷赏,小的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财源广进,子孙满堂......”
“得得得,别说这些拜年话了,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你去取副笔墨过来,再找一张大红纸,快点,我急着用。”
“好嘞,客官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小二话还没说完,一溜烟儿似的跑出门外,半晌后带着笔墨纸砚奔回店中。今儿个外面的天气异常闷热,这会儿功夫就把他累的满头大汗,青衣男子见其卖力,又赏他一块碎银子,乐的他两眼放光,又是连连道谢。
青衣男子铺整红纸,蘸好墨汁,唰唰唰下笔成文,笔锋刚劲有力,字体行云流水。片刻后,他将红纸递给小二,道:“贴到外面吧。”
说罢,潇洒离去,身形之快恍如鬼魅。小二吓的汗毛倒竖,燥热的身子瞬间凉了下来,他不敢懈怠,赶忙将红纸张贴到外面。不一会儿,店外聚集了一大帮人,有人开始高声诵读。
「千金买宅,万金买邻,高宅易得,贤邻难觅。适逢庄主寿诞,为谢诸邻多年相照,自今始至本月十五日,凡酒钱皆在我身,望诸君开怀酣饮。 ——红茯山庄 薛万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