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
暗探小心翼翼说完,就听房间响起木头断裂的沉闷声响。
抬眼一看,谢鸠仍旧维持之前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掌捏着八仙桌一角,唯一不同便是,他掌下的八仙桌裂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那八仙桌竟是被谢鸠生生捏碎的!
偌大的欢宜阁,一时落针可闻。
强大的罡风掀起谢鸠的发丝衣袍,他唇角微勾,讥诮入骨,“好一个沈清欢。”
“好一个骗子!”
暗探胆战心惊,看着谢鸠眼尾迸出的一抹红,筛糠一样战栗。
“王爷,可要暗中用些手段,从中破坏?”
“不用。”
许久,那道高峻颀长的身影才有了回应,眉眼扫来,目光犀利的让人胆寒。
“静观其变。”
“是!”
暗探小心翼翼后退着离开。
欢宜阁里的空气再度凝至冰点。
翌日。
从坊间传来消息,摄政王谢鸠不知何事暴怒,生生打杀了两个潜在齐王府的耳目。
沈清欢从邀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捏紧了手中的茶盏。
她怔忡。
谢鸠刚被她哄好了,怎么会暴怒,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知道了今日她要侍寝的消息。
他乃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想要在后宫安插一两个耳目,知道侍寝的事轻而易举。
心脏就像悬吊到嗓子眼,忐忑的没有片刻安宁。
他知道了……会怎么做?
千方百计来破坏今日的侍寝吗?
这样也好,反正侍寝非她所愿,但……
解药呢?
父亲至亲的性命就悬于一线,就在她一念之间。
她到底该怎么做?
矛盾而纠葛的情绪线团一般缠上心头。
“娘娘……”
接收到邀月担忧的目光,她垂下眼脸,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静观其变吧。”
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王道。
这是谢鸠教给她的,如今用在他身上,倒也合适。
是夜。
沈清欢本无意打扮,但在揽月的催促和监督下,还是换了一身素日不常穿的茜红织锦裙,鲜艳的颜色衬的她眉眼多了抹妩媚。
有揽月在,此事自然通知了太后。
太后得知之后,还把她召去长信宫敲打了一番,再是不喜,她到底是大朝国的皇后,除了叮嘱她切莫恃宠而骄之外,还要她早日诞下皇嗣,最后赐了她一顶百子千孙的床帐草草打发。
揽月邀功一般,早早就侯在殿门外等着,左顾右盼就盼着谢芜来。
反倒是邀月一直守在沈清欢身边。
见她心神不宁,轻问了句,“娘娘可紧张?”
沈清欢倒是不紧张,只是忐忑。
一颗心就像吊上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狂跳着。
从下午揽月大张旗鼓的张罗开始,心底就油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兆。
她咽了咽喉咙,轻轻摇头。
“娘娘,我给您点一点鹅梨帐中香清清心吧。”
邀月下去没一会,揽月就兴冲冲的跑入殿中。
“娘娘,陛下来了。”
“快些出门迎接。”
沈清欢的心瞬间断了线,不断往下坠,紧了紧手心,迎了上去。
宫女手执宫灯在前开路,一片晃动的昏黄下,谢芜一身青色常服,眉眼含笑的踏着光晕走出来。
“臣妾见过皇上。”
谢芜脸上的喜色像一面镜子照影出她的不甘。
她眉眼压着,指甲更是刺到了手心。
到底,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哪怕内心千万个不甘愿,还是强不过局势。
“轻轻免礼。”
谢芜满眼都是欢喜,上前亲手扶起她,结实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腕就没再松开。
他含笑看她,指腹在她手背细细摩挲。
那一片的汗毛被压扁,一股源自内心的抵触和厌恶,让她下意识抽回手。
潋滟水眸内的戒备针尖一般缩紧。
“轻轻?”
谢芜挫败,声线更压低几分,“你还没准备好侍寝?”
“若你不愿,朕自然不会强求。”
他压下眼底的失落,抿了抿唇松开,“你和皇叔毕竟是多年的感情,朕从没指望你这么快就放下他……”
试探。
又是试探。
沈清欢内心苦涩。
深吸一口气,她情绪软下来,道:“外面凉,去殿内暖一暖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给谢芜拒绝的机会。
谢芜看着她冷清的背影,眼底的失望大片蔓延。
但,他到底还是提步追了上去。
踏入未央殿,暖融融的香气扑面而来,沈清欢的脸色一变。
因为这兽炉内冉冉焚着的,分明不是鹅梨帐中香。
暖香入了呼吸,骨肌欲燃,热意伴着蚀骨的渴求在心头攀升。
她凌厉的眸瞬间看向揽月。
揽月不卑不亢,略带挑衅的目光看向她。
沈清欢压下满腔的愤懑,掐紧了手心。
与她不同,谢芜自进入殿中闻到香气的瞬间,身形就是一滞。
眸底的失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狂喜。
“轻轻,朕没想到你竟做了这样的准备。”
宫中,有为房中事燃助兴香的习惯。
不过这款香所费颇奢,加上谢芜刚刚登基,还不曾试过。
轻轻焚此香,是因为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还是真心想取悦他?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
谢芜很开心,甚至还为刚才对沈清欢的试探生出小小愧疚。
“朕很开心。”
谢芜小心圈住她的手腕,她骨架纤细,手腕小的在他掌心虚圈着仍有空余,他不敢触碰她的肌肤,喜悦的看着她,仅仅这样小范围的碰触,已让他心满意足。
对着谢芜的目光,沈清欢一颗心都在发颤。
脑海中凌乱闪过的都是和谢鸠在一起纠缠的片段。
她深吸一口气。
“皇上喜欢就好。”
看出谢芜此刻应当是身心愉悦,她皱起纤细的柳眉,“皇上,答应臣妾的解药……”
她翘首以盼,眼底甚至因为渴望碎出了星星。
看着她潋滟的水眸,谢芜的心都要融化。
哪怕知道她真心期盼的并不是侍寝,而只是他手中的解药。
他也恨不得立即双手捧给她。
谢芜松开她,单手探入衣襟,掏出一个蓝色瓷瓶递给她。
“这是七蛊毒的解药,这瓶中有一年的量,自此往后一年,轻轻再也不必为此事烦忧。”
解药入手,沈清欢高兴了没一秒,就对上了谢芜写满深欲的眼。
手腕这次被扎扎实实被扣紧,滚烫的温度像火一般熨上来。
“轻轻,夜色已深,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