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晓时分,红日万丈。
树梢上立着鸟雀叽叽喳喳欢快热闹。
薛宝嫦很早起来,崔嬷嬷天生巧手,帮她细细绾发上妆,戴上金夫人所赠的珍珠花冠。
上京贵族以簪花为美。
这顶珍珠花冠是以精致的十二时令花王为主,用珍珠宝石镶嵌其中,细碎的珍珠流苏摇曳。
在霞光中闪烁着晶莹光芒。
再身着一袭水红织金云锦长裙,色彩瑰丽,翩若惊鸿,宛若云霞般绚烂夺目。
裙摆上是以金线和宝石点缀的鸾鸟雀羽,随着晨风摆动,折射出七色光影,流光溢彩。
在众人的惊艳和艳羡中,她登上了国公府准备的马车。
一共三辆马车,第一辆是她乘坐的专供主子出行的宽大奢华的马车,第二辆是装着顾砚洀昨日让人装了回门礼的马车。
第三辆则是她自己带来的马车,里面才是金夫人给她装的回门礼品,这辆马车薛宝嫦让它慢慢跟在最后面,等她从薛府出来再跟她去临城给母亲送去。
顾砚洀的名声本就不好,也不怕被人说,薛宝嫦乐得看顾砚洀给薛府难堪,她才不在乎什么娘家依仗。
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母亲罢了,母亲在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娘家。
等一切准备妥当,顾砚洀那不羁的声音响起,“带这么多人干嘛?麻烦!”
金夫人给准备了很多丫鬟婆子跟着,顾砚洀不由皱了眉头,挥了挥手,让那些人都退回去。
大步上前翻身上马,冷声道:“出发!”
顾砚洀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马车也只能跟着赶得极快,一路颠簸得厉害,这个顾砚洀分明就是故意折腾她。
不过,他可是小看她了,前世,她跟着李铎在乡野间查案或者巡查民情。
因为太穷,马车都破破旧旧的,甚至有时,马车都没有,她都坐着村民的牛车,驴车,那地面都是坑洼,可比这颠簸得多。
倒是跟着来的几个丫鬟被颠得面色发白,捂着唇干哕。
不知是谁还贴心地在马车的小桌几上放了两套茶杯,莫不是以为顾砚洀会乖乖跟她同车而行?
薛宝嫦只默默扶好,撩开帘子看向车外的风景。
半路上,车队停下休整,几个丫鬟被颠得腿软,爬下车去草丛里干呕去了。
薛宝嫦面色如常,起身下车,放松一下癫得酸痛的腰臀,撩开车帘正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丹凤眼。
顾砚洀身姿挺拔,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正侧过脸,垂眸间被她那耀眼光华震慑心神。
立在马车上,迎着霞光的薛宝嫦,额间点缀一粒珍珠花鈿,两道柳叶弯眉入鬓,双目如雾含烟,浓睫如蝶微垂,粉腮玉颈,朱唇轻抿,云鬓上是精巧的珍珠花冠,两侧长长的珍珠流苏随着微风轻曳。
恰似神女,遗世独立,裙帛飘逸,似梦似仙。
一阵风就能将她带到天上似的。
他今日就是故意骑快马折腾她一回,好叫她跟他主动求饶,谁知周围的人都狼狈不堪,唯有她稳如泰山,丝毫不见慌张。
顾砚洀有些挫败。
他身后的小厮纷纷下马,帮他牵着马缰。
大福呆呆望着薛宝嫦道:“世子爷,少夫人这也太美了,好像那个大雄宝殿里的观世音娘娘啊,原以为您的美貌已经是这上京独一无二的了,咱们少夫人竟然能跟您媲美呀!”
旁边的小福也跟着吸溜口水,“这么一看,少夫人跟那绿筠儿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只能给咱们少夫人当丫鬟啊!”
“闭嘴!”
顾砚洀皱眉,转身拍了小福的后脑勺一巴掌。
见大福还傻呆呆盯着薛宝嫦看,脸都黑了,一脚踢他屁股上,“看什么看!牵马去!”
顾家的马车外头是由精美的木雕和金属装饰而成,里头更是宽敞,底部铺了柔软华贵的波斯短绒毯,轻薄透气的纱幔笼罩着车内壁。
这次行驶的路途顺畅,速度放慢,不曾再剧烈摇晃。
顾砚洀坐在主位上,歪斜着身子跳着二郎腿,跟个大爷似的。
薛宝嫦端庄地坐在一旁,翻看着手里的账簿,顾砚洀闷不住了,睨了她一眼,道:“你绷那么直作甚?怕小爷吃了你啊?”
薛宝嫦从账簿上瞥了他一眼,自个儿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没个正经样儿倒先指摘起别人来了,道:“习惯了。再说,你有什么可怕的? ”
顾砚洀挑眉问道:“你不怕我?孤男寡女的……”
薛宝嫦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继续埋头看账簿,嗤笑一声,凉凉道:“纸老虎不可怕。”
顾砚洀怒目而视,刚想回嘴。
顿了顿,他又想到什么,唇角勾起坏笑的弧度,“哦~你说既然我们是夫妻,是不是在你家人面前要表现得恩爱一些啊?”
薛宝嫦一开始不知道这个纨绔子在打什么坏主意,仔细想了想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马车慢慢到了薛府门前,薛宝嫦看向窗外,正看到石狮子处,薛宝珠的马车也到了门前,李铎和薛宝珠正并肩坐在马车里。
满头珠翠金饰,打扮地跟个花树似的薛宝珠也正好瞧过来,扫了一眼她的车窗,没见到顾砚洀的身影,不由心中一阵得意。
果然,顾砚洀不会陪薛宝嫦回门!
前世,她嫁给顾砚洀,结果他心里只有那个绿筠儿,将她独自抛在婚房,新婚夜竟然去欢意楼陪那个贱女人,让她往后的日子没有一天是欢愉的。
年纪轻轻跟守活寡似的,那种孤寂难熬,被人嘲笑冷落的日子也轮到薛宝嫦来受着了。
往后,李铎会因为被皇室的人认定是皇帝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到时候,她就能跟着李铎一飞冲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了。
前世,午夜梦回,她难受得只想抓墙,不禁后悔自己选错了夫君,她被顾砚洀那副惊为天人的皮相迷得五迷三道,就深深陷了进去。
可他根本心里只有那个妓女,连看都没正眼看过她,国公府的人也都瞧不起她,最后,顾砚洀放着好好的世子不当,居然跟那绿筠儿跑了。
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娘家管不了,婆家也管不了,只有自己吞下那苦果。
看着被她抢走婚事,低嫁给侯府旁支外室庶子的薛宝嫦却一日比一日过得好。
李铎先是中了秀才,后又中了举人,最后还金榜题名,点了状元,带着薛宝嫦外放做官好多年,不必侍候公婆,两人独立开府,日子简直不要太自在。
皇帝年老体衰,子嗣病的病,死的死,在李铎回京述职那日,被人认出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
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李铎竟然轻轻松松当了皇帝,而薛宝嫦也一跃成了皇后。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薛宝珠正病在床上起不来。
她跪在人群里看着高坐凤辇出巡的长姐,一口老血呕了出来,就那么活活气死了。
陷在回忆里的薛宝珠察觉李铎在推她肩膀,提醒她下车,她立刻回神。
扭扭捏捏拽着帕子钻出了马车,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红着脸捏着嗓子道:“夫君,妾身腿麻了,你抱妾身下来嘛……”
她偷偷看向对面的薛宝嫦,观察她的面色,得意地挑眉笑道:“姐姐这是自己回门吗?世子没同你一道回来吗?”
薛宝嫦闻言,无奈一笑,“这个……世子此刻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