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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倒霉。」
头顶的身影传来,我奋力抬起眼睛,只看到不断洒下来的泥土。
我吃力地张嘴,却被泥土堵住口鼻。
呼吸变得好困难……
「我本来就没想杀你,我目标是那个漂亮小姑娘嘛,你凑什么热闹,现在好了,人家推你一把,还跑了。你还害我今天白跑了。」
那个杀人凶手自言自语,铁锹铲动,泥土不断往我头上填埋。
表妹逃走了。
她一定报警了吧?
可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警察来?
我被窒息感包围,腹部的伤口似乎已经不是那样疼痛了,但我等着警车的鸣笛声太久,很快呼吸不过来了。
头顶的土太重了,压得我的头好疼,就像要裂开一样。
警车的鸣笛声一直没有响起。
我被泥土挤压着,身体越来越轻……
外婆,我好像变成了纸片。
我知道,我死了,好在我终于感觉不到疼痛了。
天亮了。
也许是看到抢劫犯的消息,他们提前回来了。
我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他们着急地冲进门来。
表妹安然无恙地从出租车上下来。
姨妈和姨丈检查她没事,松了口气。
姨妈犹豫了一下,问:「敏思呢?」
表妹看了一眼屋子里,擦得干净的地板。
她别开脸,说,「她闹脾气,说你们不带她去,她就要离家出走不回来了。」
姨丈满不在乎,仔细检查她身上:「不管她,你没事就好。」
「那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姨妈喃喃自语,亲切地摸了摸表妹的头。
姨妈似乎在等我,我看她在门口看了好几眼。
晚饭是她自己做的。
我看着自己粗糙的手,十年来,第一次能够毫无顾忌地……不用做饭,也不用洗碗。
姨丈吃了第一口就皱起眉头,表妹把菜吐出来,说:「你做饭怎么这么难吃?」
姨妈脸色变得尴尬,「我太久没做饭了,敏思也真是的,怎么还不回来。」
姨丈没接话,把饭菜往桌面一放。
「珠儿,我们去外面吃。」
姨妈说:「我就不去了,奔波这几天累得很。」
她看着一桌子没动过的饭菜,收拾起来。
她洗碗洗了一个小时,自言自语说,我们家有这么多碗吗,她一直洗得很快啊。
她想起了我,但什么也没说。
学校的比赛证书下来了,因为我迟迟不出现,老师送来了门口。
老师说,她是很好的苗子,在学校也很懂事,但是她这次怎么请假这么久呢。
姨妈拿着证书,走进小房间。
桌子上,她看见了我的一个罐子装满的星星,泛黄的纸,我以前年纪小,许的愿也那样幼稚。
那时候我在上面写:
「希望表妹不要一生气就撕掉我的试卷。」
「希望表妹不要剪我的头发。」
「希望妈妈喜欢我一点。」
她看到了我的字迹,和粘好的试卷。她猛地推开门,质问表妹:「你撕掉她的试卷?……那是什么?」
却看到了表妹声称丢了被我偷走的项链,就在她桌子上。
表妹急忙抓起项链藏好,「什么试卷,是她撕我的,她嫉妒我考得好。」
姨妈的脸色难看极了,却只是说:「真的吗?」
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她那种人,就是手脚不干净。」
姨妈夺过项链。
「那这个呢?」
表妹强颜欢笑:「这个,也是在她房间找到的。」
姨妈冷下脸,走了。
姨丈和姨妈在电话里吵了起来。
我听见她说:「既然你女儿这么做,我也不用遵守我们之间那该死的约定,等敏思回来,我带她上户口。」
电话那边怒吼,「你疯什么,上谁的户口!」
「上我的,就像你那该死的……算了,你我心知肚明。」
她挂断了电话。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
我想,她一直以来假装幸福美满的家庭,其实只是一种虚假的泡影,她小心地掩盖着什么,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也许因为无法假装下去,她才终于把目光分给我一点。
可我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