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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乡土情深 晓墨燕语 3426 2024-12-27 07:54

  

年味还未完全散去,但张华锋的心中却早已没有了节日的喜悦。他知道,过了年,妹妹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家里即将到来的各种开销,都会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学校里的老师为了增加收入,给同学们增加了补课费和学习资料费,这些加起来少说也要一千五六百元。再加上清明节后就是农忙时节,化肥、农药、谷种的开销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爷爷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每年往医院送的钱就像扔进了无底洞。

张华锋有时也会幻想,如果家庭条件再好一点,他或许就不用背井离乡,去外面打工了。他毕竟是个文科类的毕业生,虽然当不了官,但或许可以成为一名作家,或者艺术家。他曾经在报纸上发表过两篇散文,那是他心中的骄傲。他相信自己有这方面的才华,只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然而,现实的残酷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些幻想,踏上外出打工的路。

过完年,乡邻们开始议论纷纷。他们不解地看着张华锋,这个堂堂的大学生,怎么还不去外面打工呢?难道要留在家里吃闲饭吗?那些闲言碎语像针一样刺痛着张华锋的心,但他只能默默忍受。他知道,父母虽然理解他,但也不能完全屏蔽外界的声音。他们只能以笑容和解释来应对乡邻的询问,说他在家里过年,过完年就会出去。

然而,现在年过完了,张华锋还是呆在家里。乡邻们的议论更加热烈了,甚至有些婆姨女子开始高度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们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不是身体不好,或者是不是在家里偷懒。其中最关注他的就是他三婶阳一梅了。

阳一梅的大儿子张刚比张华锋大二岁,初中毕业就去石南打工了。如今已经在石南奋斗了七八个年头,学到了一技之长,在一个制衣厂当技术员,月薪差不多有二千元。这在张家营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阳一梅因此骄傲得不得了,逢人就夸她儿子有出息。在她看来,她儿子虽然是个初中生,但比一般的大学生都强。因为在农村里,衡量一个人有没有出息的主要标准就是看他能不能挣钱。

以前阳一梅还认为张华锋是张家营最有可能超过她儿子的人,因为他是大学生,有文化。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干部呢!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听一些从外面回来的人说,现在外面的工厂里有很多大学生都是在做普工,有些大学生连个技术人员都不如。听到这些她心里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的儿子才是最棒的。因此也就不把张华锋放在眼里了。

然而即便如此,阳一梅还是保持着对张华锋的高度关注。因为她一直在心里拿她的儿子跟张华锋比,想证明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这天她又在村口碰到了张华锋,看见他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心里很是高兴。但她还是装作很关心的样子问:“华锋啊!你什么时候去外头打工哩!”

“过两天就去。”张华锋随口应道,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儿子要去外面打工了,张春堂老汉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既希望儿子能够出去闯闯世界,又担心他在外面受苦受累。为了让儿子在外面平安求财,他这几天天天都带着老花眼镜在翻阅那本泛黄的《农家历》。他要给儿子的首次出门寻个好日子。翻来翻去最后选定了一月十二日。据历书记载,这一天是黄道吉日,外出遇贵人,吉神当值。

一月十二日这天清晨,天空还泛着鱼肚白。张华锋的母亲就早早地起床了。她要为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早餐,让他在路上有个好胃口。厨房里炊烟袅袅升起,母亲忙碌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暖。她一边做饭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儿子一路平安、顺利找到好工作。

早饭后,张春堂从家里仅有的四千多元钱中取出一千元交到儿子手里。那双手颤抖着,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他千叮万嘱地说:“儿啊!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啊!注意身体!不要把钱弄丢了!车站里乱得很!”说完这些话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不舍。

张华锋从父亲发抖的手里接过来那一千元钱时,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他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期望的眼神、满手的老茧,一时感到血往上涌,眼睛里热泪盈眶。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家里的处境!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上午九点钟左右,张华锋背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踏上了前往白桦汽车站的路途。此时一年一度的春运尚未结束,车站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车费也因为春运而涨了好几倍。他挤到售票窗口打听到陆东市的车费时,女售票员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冷冷地说:“三百八十元。”听到这个数字他很吃惊,他总共只从家里带出来一千元钱,如果在这里乘车车费就差不多花了一半。到陆东后还要买生活用品、还要找工作、还要住宿……咋办呢?车费实在太贵了!

张华锋眉头紧锁,心里盘算着如何节省开支。他手头只有一千元钱,不能不精打细算。于是他决定去五阳坐火车,听人说火车是不涨价的,从五阳坐火车到石南只要七十多元。这样就能节省差不多二百元的车费了,然后再从石南坐车到陆东就行了。

五阳站是火车的首发站,这里上车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五阳人。不认识的人一般都称“老乡”,显得格外亲切。张华锋上车后找了几节车厢才找到自己的座位。他把旅行包放在桌子上,就从包里取出一包葵花籽吃起来。很快他身边的座位上又来了一个年轻人,看样子二十岁左右,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听口音这个人是文岗市的,和张华锋算是半个老乡。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各吃各的东西。当列车缓缓驶进西沙站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突然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大橙子。张华锋下意识地朝那个橙子望了一眼,喉咙里不禁咽了咽口水。年轻人以为他想吃,就把这个橙子掰开一半递给他,笑着说:“老乡!吃点东西吧!”张华锋连忙摆手说:“不不不!我这里有。”

“听口音你是文岗人吧?”年轻人仍然把半个橙子递给他,眼神里充满了友好。

“嗯!”张华锋回答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我也是文岗马头桥的!咱们很近啊!不要客气!”年轻人大方地说着,把橙子硬塞到了张华锋手里。

张华锋盛情难却,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半边橙子。他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汁水在嘴里蔓延开来。他笑着问:“你去哪里?也是去打工吗?”

“嗯!我去陆东那边打工。”年轻人回答说,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是学生呢!”张华锋说道。

“是啊!我今年刚刚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好的大学就出来了。”年轻人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那……你在那边找到工作没有?”张华锋关心地问。

“还没有呢!等到了陆东再找吧!”年轻人抬起头来说,眼神里又充满了希望。

通过聊天,张华锋逐渐了解了这个年轻人。他叫马易中,也是第一次到大城市去找工作。两个人聊得很投机,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张华锋就对他说:“听说陆东市白庙镇那边的工业区比较集中,好找工作一些。再就是我们两个人可以在那边合租一间房子,这样就能省下一笔住宿费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那边找事做怎么样?”

马易中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因为他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找个老乡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他身上带的钱也不多,能省一些就尽量省一些。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他们俩乘坐的这辆火车在轰隆声中缓缓前行,终于在第二天上午驶进了石南站。石南是个繁华的大都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火车站外面的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大部分都是背着包裹来石南打工的人,他们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期待。

张华锋和马易中随着拥挤的人流从车站里走出来,一时间有些迷茫。他们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见宽广的公路上车流如织,广场上嘈杂混乱。四周都是数十层上百层的高楼大厦,高速公路被架到了房顶上,立交桥层层叠叠。大厦上的广告牌五彩斑斓、眼花缭乱。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她穿着朴素,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她停下脚步,关切地问:“小伙子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张华锋连忙回应,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我们要去陆东,您知道从这里到陆东怎么坐车吗?”中年妇女自信地点点头,用手指向左边:“那边有个车站,我正好也要过去,你们跟着我走吧!”

张华锋拎起旅行包,就要跟上去,但马易中却一把扯住了他。马易中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他低声对张华锋说:“现在骗子多,我们还是去问那边的勤警吧!”张华锋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对!我差点上当了。”两人转身,带着行李向治安岗亭走去。中年妇女还在后面喊着:“小伙子们,我是真的想帮你们啊!”但她的身影已经被两人抛在了身后。

治安岗亭前,勤警笔直地站着,眼神坚毅。张华锋和马易中说明了来意,勤警耐心地为他们指明了去白庙镇的汽车方向。两人道谢后,转身离去。这时,那个中年妇女又跟了上来,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小伙子们,我真的不是骗子,你们跟我走吧!”马易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他妈的!我们去哪里干你屁事,滚!”中年妇女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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