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代崔嬷嬷等人看好院子和嫁妆,薛宝嫦带着绮云和绮蓝推门出去。
绕过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才来到嘉禧居主院的正厅。
靖国公和国公夫人已经坐在主位上了,边上还坐了几位叔叔婶婶。
国公夫人金氏是个和善的人,见到她的到来,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宝嫦来啦!”
靖国公是个严肃的中年男子,见到薛宝嫦,脸色也变得和蔼起来。
周围的叔叔婶婶见状,也忙露出亲切的笑。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端庄稳重,落落大方!”
“瞧这长相真是一副旺夫的富贵相,一等一的好模样。”
“可不是,瞧瞧,真是仙女一般好看得紧呢。”
众人交口称赞,薛宝嫦一副泰然自若,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给公公婆婆敬了茶,又拿了红包,被族中长辈登了族谱,这敬茶礼算是完成了。
国公夫人派人给她赐座,还问起她昨晚睡得可好。
薛宝嫦只笑着说好,只字不提昨晚的风波,金夫人心里有数,对她又多了几分喜爱。
识大体,顾大局,没有因为自己的夫君任性妄为而告状,也未曾有任何怨念和不满,是个懂事的。
金夫人年纪很大,才产下这个幼子,惯得他脾气乖张,顽劣如泼猴。
身为父母,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是这个逆子偏是个犟种,怎么都不听,他们也无可奈何。
只是令他们意外惊喜的是,昨夜他竟然留在婚房,一夜未出,属实是难得。
想来肯定是身边人起了作用,思及至此,金夫人看向自己这新儿媳的眼中更多了几分满意。
正说着这事儿,门外丫鬟来报:世子爷来了。
话音刚落,顾砚洀便大步走进来。
“哟,大家伙儿都在呢?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顾砚洀在厅中站定,躬身给高堂上的父母行了一礼。
十六岁少年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弯起来若璀璨星辰,肤色白皙无瑕。
乌黑长发上半部由金冠高束,两侧红金垂缨垂于耳畔,饱满额头两侧有些碎发,看起来更加不羁。
举手投足间倒是骨子里透出的矜贵,一看就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气质。
一身大红色镶金边长锦袍,腰系墨玉宽带,更显肩宽腰窄,腿长挺拔。
纨绔是真纨绔,相貌也是真的好。
“跪下!”
国公爷见到他,怒道。
顾砚洀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之后,国公爷对他一顿狠狠训斥。
昨晚顾玉珍替顾砚洀给新娘送公鸡洞房的事,还有那个妓子的丫鬟闹新房的事,包括今早他天不亮跑回书房的事,国公爷和夫人都了如指掌。
见他吊儿郎当那样儿,气急的国公爷还想动家法,被金夫人和薛宝嫦好言劝慰才作罢。
金夫人扶着国公爷回内室去休息,几位叔叔婶婶找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等长辈们离开的这个时间,薛宝嫦想到刚刚那滑稽一幕不由笑了笑。
抬眸正对上看过来的顾砚洀,觉得丢脸的顾砚洀顿感脸颊一热,忙移开目光,冲屋外喊:“怎么连个伺候茶水的都没有?”
很快,丫鬟们从屋外端来了糕点和茶水,一个小丫鬟来到薛宝嫦面前,见到她展颜一笑,不由呆了呆,小声道:“小姐请用茶。”
话音刚落,在旁边憋了许久的顾玉珍发作了,直接将茶盏重重墩在桌上。
屋内顿时安静,只听顾玉珍怒道:“嬷嬷给我掌她的嘴!”
在场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站立的一个劲瘦的嬷嬷已冲到那小丫鬟面前,将那小丫鬟狠狠摁住,高高扬起的巴掌就要扇下。
薛宝嫦起身,牢牢抓住她的手甩开。
顾玉珍不由怒道:“反了你!你一个刚进门的新妇,想造反吗?”
薛宝嫦淡定坐下,面不改色呷了口茶,道:“姐姐为何责打一个小丫鬟?”
众人已经懵住,看看薛宝嫦,又看看顾玉珍。
顾玉珍唇角一提,冷哼道:“这丫鬟刚刚叫错了称呼,我身为国公府长房大小姐,难道还不能掌她的嘴么?”
“这小丫鬟是是母亲院子里的,要打要罚本与我无关,”薛宝嫦搁下茶盏,面上依旧带着笑。
“方才她只是无意称呼了句小姐,姐姐便责打她,难道不觉得太过?听闻婆母向来宽待下人,除非犯了很严重的错,才会责打下人。”
这是打丫鬟呢,还是在打她的脸呢?
新婚夜,抱着公鸡来给她下马威,现在又想故技重施,看来顾玉珍对她不是一般的敌意。
顾玉珍板着脸,语气重重道:“你既嫁进我们国公府,嫁给世子,那就应该称呼,世子夫人或者三少夫人!
出了这国公府的大门,旁人如何称呼我不管,但这时在我们国公府,叫错称呼,乱了规矩,那必当要受罚!”
那嬷嬷听完,抽手还要打那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若是那嬷嬷一大巴掌下来,小姑娘半张脸可就毁了,这顾玉珍摆明了给她下马威,小题大做,迁怒一个小丫鬟。
薛宝嫦立即从手腕上摘下一只玉镯,递到小丫鬟手中,“替你自己赎身!赎身你便不再是国公府的奴婢。”
小丫鬟瑟瑟发抖,眼中含泪,颤着手不敢接,她怯怯地看向顾玉珍。
顾玉珍气得脸红,薛宝嫦上前挡住她瞪着小丫鬟的视线,淡淡道:“人这一辈子,总要替自己做回主,若你不敢,我也不勉强,此事我便不再插手!”
替自己做回主……
那小丫鬟眼神定了定,抹掉泪水,双手颤巍巍接过那玉镯,小声道:“谢谢少夫人!”
“你敢!”
顾玉珍面子被扫,这话也不知是对小丫鬟说,还是对薛宝嫦说,但没有起到任何威慑作用。
薛宝嫦看都没看她,低头看向那小丫鬟,“日后在上京,若是遇到有人故意刁难,便直接来寻我!”
小丫鬟立刻匍匐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跑了出去。
那嬷嬷狠狠剜了一眼那小丫鬟的背影,退到顾玉珍身后道:“大小姐放心,老奴跟着这小花去趟张总管那儿,这赎身也不是那么好赎的,她若签的是死契,就是有再多银两,也走不出国公府。”
顾玉珍摆了摆手,那嬷嬷应声退下,此刻顾玉珍内心都要气死,她还从没被人这样驳过脸面,这可是国公府,她一个千金小姐竟连一个下人都惩戒不了?
薛宝嫦不给她发作的机会,也不想跟她强辩口舌,省得引来婆母的不满。
冲她微微欠身道:“天干物燥,姐姐多喝茶清心败火。宝嫦不叨扰了,就先回彰益院了。”
“谁准你走!”顾玉珍不依不饶,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走。
薛宝嫦根本没打算听她的,转身准备离开,就听旁边的小厮忽然大叫,“世子,世子你怎么啦?”
红木椅上的顾砚洀忽然捂着嘴在那里挤眉弄眼好像很痛苦。
屋内顿时一片忙乱,顾玉珍自然顾不得为难薛宝嫦,扭头去看顾砚洀。
薛宝嫦趁机带着丫鬟退了出去,“小姐,咱们不管姑爷了吗?”
身后的绮云和绮蓝焦急问道。
薛宝嫦不由暗笑,一群人都被顾砚洀给骗过去了,她早就暗中观察他半天,嘴里含着茶在那里咕咚咚漱了半天,不过是看顾玉珍下不来台,给她解围罢了。
一个纨绔子脑子倒是转得快,还会作戏。
她低声对绮蓝吩咐道:“你去张总管那里看看那小丫鬟脱籍的事儿,帮着她办好。
若是她无处可去,把她带到我名下铺子里去当差,国公府给她多少月银,就让掌柜给她多少,别叫人为难她。”
“是。”绮蓝忙带着人走了。
这件事让下人们对薛宝嫦的印象和风评特别好,下人之间也是同类相惜的,若是能选,谁愿意做下人伺候别人。
她们这辈子要是跟个好主子,他们也算是混出头了。
见到薛宝嫦这世子少夫人为了一个小丫鬟出头,很多下人都愿意跟着这样的未来主母。
国公府很大,薛宝嫦嫁进来后,便直接住进了南边的彰益院。
顾砚洀随后也跟着回了院子,见到她便开始立威。